柳如煙那場驚天逆轉的勝利,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入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
南荒修士的歡呼聲浪似乎還在會場穹頂下回蕩,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和殘留的冰寒劍氣,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場對決的慘烈與戲劇性。
而就在這喧囂未歇之時,另一場關乎青雲派榮耀、甚至關乎個人命運的機緣,已悄然降臨在蕭戰身上。
中洲天驕會不僅僅是擂台鬥法,更是各大勢力展示底蘊、吸引人才的舞台。
作為中洲底蘊最深厚的古老世家之一,葉家適時地開放了其家族重地——“上古劍塚”的部分外圍區域,供此次天驕會中表現優異或擁有劍道天賦的年輕修士入內感悟。
這消息一出,瞬間引爆了會場,尤其是那些劍修,更是激動得難以自持!上古劍塚!傳聞那是葉家先祖、乃至更久遠時代無數劍道大能埋骨或封印佩劍之地!
劍塚之內,殘劍如林,劍氣縱橫,每一柄斷劍、每一片殘鐵,都可能蘊含著一段驚心動魄的往事,一縷精純無匹的劍意!能入內感悟,哪怕隻是外圍,也是千載難逢的機緣!
蕭戰,作為青雲派此次參賽的核心劍修,自然在受邀之列。
此刻,蕭戰正站在一片巨大的、由無數暗青色金屬巨岩堆疊而成的山坳入口前。山坳兩側,是高達百丈、如同被巨劍劈砍過的陡峭岩壁,散發著冰冷、肅殺、仿佛能割裂靈魂的鋒銳氣息。
入口處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隻有一塊高達十丈、通體黝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巨大石碑,上麵以淩厲無匹的筆鋒刻著兩個古篆大字——劍塚。
僅僅是站在石碑前,蕭戰就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億萬柄利劍的包圍之中,皮膚隱隱刺痛,丹田內的劍元也自發地加速運轉,發出警惕的嗡鳴。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激蕩,眼神卻更加銳利堅定。劍塚,是所有劍修的聖地,亦是試煉場!
“青雲派蕭戰,持令入內!”一位身著葉家玄色勁裝、氣息沉凝如淵的守塚長老,麵無表情地驗過蕭戰手中的玉符令牌,聲音如同金鐵摩擦,不帶絲毫感情,“劍塚之內,生死自負。
感悟時限,六個時辰。不得喧嘩,不得損毀殘劍,不得深入禁區。違者,劍意反噬,神魂俱滅!”
冰冷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蕭戰抱拳,鄭重道:“晚輩謹記!”
守塚長老不再言語,側身讓開。一股無形的、更加磅礴鋒銳的氣息從山坳內湧出,仿佛在審視著每一個踏入者。
蕭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並非他那柄溫養多年的本命靈劍,而是陳實當初在南荒比試撿到、隨手塞給他那根毫不起眼的“星辰鐵條”。
自從上次南荒之戰後,這劍條意外引動了一絲沉寂的星辰劍氣後,蕭戰便對它產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信任感。他隱隱覺得,這次深入劍塚,這鐵條或許能帶給他意想不到的指引。
一步踏入山坳。
仿佛穿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外界的喧囂、靈氣、光線…一切都被隔絕開來。
眼前的世界,瞬間被冰冷、死寂、卻又蘊含著無儘鋒芒的金屬色澤所取代!
這是一片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劍之墳場。
目光所及,大地並非泥土,而是鋪滿了厚厚一層不知名的暗色金屬碎屑,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無數形態各異的殘劍、斷刃、劍柄、劍尖…如同枯萎的森林,密密麻麻地插滿了整個山穀!
有的高達數丈,鏽跡斑斑,如同巨獸的骸骨;有的細如牛毛,閃爍著幽冷的寒光;有的隻剩下半截劍身,斜插在金屬砂礫中,切口平滑得令人心悸;有的則完全扭曲變形,仿佛承受了無法想象的巨力…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鐵鏽味、血腥味仿佛亙古未散)、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鋒銳氣息。
這裡沒有風,但無數殘留的劍氣卻如同實質般在空氣中遊弋、碰撞,發出細微卻刺耳的“嗤嗤”聲,仿佛無數看不見的利刃在切割空間。
光線在這裡也變得扭曲暗淡,隻有殘劍本身偶爾反射出的、如同垂死星辰般的冰冷幽光,勉強照亮這片死寂的金屬墳場。
肅殺!悲涼!沉重!
踏入此地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感和鋒銳刺痛感便壓在了蕭戰心頭。他感覺自己體內的劍元運轉都變得滯澀起來,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
耳邊似乎響起了無數金戈鐵馬的廝殺聲、劍斷人亡的悲鳴聲、以及長劍飲血的嗡鳴聲…那是無數殘劍不甘的劍魂在低語!
“好可怕的劍意殘留…”蕭戰臉色凝重,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不敢有絲毫大意,立刻運轉星辰劍訣,一層微弱的、帶著點點星芒的劍罡護住周身,抵禦著無處不在的劍氣侵蝕。
他手中的星辰鐵條,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微微震顫著,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在回應著什麼。
他沒有急於深入,而是盤膝坐在入口附近相對空曠的一處金屬砂礫上,閉上雙眼,嘗試放開心神,去感應這片劍塚之地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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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流逝。
蕭戰如同磐石般靜坐。外界的劍氣如同刮骨鋼刀,不斷衝擊著他的護體劍罡,消耗著他的靈力。但他心誌堅毅如鐵,不為所動,心神完全沉浸在劍塚那混亂卻又蘊含著某種古老韻律的劍意海洋之中。
他“看”到了:
一道橫貫天際、仿佛能斬斷日月的霸道劍痕,殘留著睥睨天下的皇者劍意!
一柄細劍留下的無數道如同春雨般綿密、無孔不入的陰柔軌跡,蘊含著致命的殺機!
一片被巨力砸得凹陷扭曲的金屬地麵,殘留著山嶽般沉重、碾碎一切的狂暴劍勢!
還有更多…破碎的、混亂的、相互糾纏撕咬的…充滿了憤怒、不甘、絕望、瘋狂…的劍意碎片!
這些劍意如同狂暴的洪流,衝擊著蕭戰的心神。他嘗試去理解、去捕捉,但大多如同鏡花水月,稍縱即逝,甚至反噬自身,讓他氣血翻騰。這劍塚外圍的劍意雖強,卻過於破碎和狂暴,難以真正引動和感悟。
就在蕭戰心中隱隱有些焦躁之時。
嗡——!
他手中一直緊握的星辰鐵條,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仿佛來自遙遠星空的清涼氣息,從鐵條內部散發出來,瞬間驅散了侵入他體內的些許狂暴劍意,讓他心神一清!
“嗯?”蕭戰猛地睜開眼,驚訝地看著手中這根其貌不揚、甚至有些彎曲的鐵條。隻見鐵條表麵那些原本黯淡無光的、如同星辰斑點般的紋路,此刻正散發出極其微弱的銀藍色毫光!
光芒流轉間,仿佛在呼吸,與這劍塚之地深處某種沉睡的存在…遙相呼應!
緊接著,更讓他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星辰鐵條仿佛擁有了自己的意誌,開始微微發熱,並且…輕輕地、卻堅定地牽引著蕭戰的手,指向劍塚深處一個特定的方向!那感覺,就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標!
“指引?”蕭戰心中巨震!這根陳實隨手撿來的“廢鐵”,竟真的在指引他!
沒有絲毫猶豫,蕭戰立刻起身,順著星辰鐵條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深入這片死亡金屬森林。
越往深處走,環境越發惡劣。殘留的劍氣更加密集、狂暴,如同無形的風暴。金屬砂礫中開始出現巨大的、深不見底的裂縫,裡麵噴湧出帶著硫磺味的灼熱氣息和混亂的金屬風暴。空氣中遊弋的劍氣碎片,甚至能輕易撕裂尋常築基修士的護體靈光。
蕭戰不得不全力運轉星辰劍訣,手中星辰鐵條散發的星輝也越發明顯,形成一層薄薄的護罩,艱難地抵禦著。
有好幾次,他都差點被突兀出現的空間裂縫或狂暴劍氣卷中,險象環生。但他眼神堅定,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因為他手中的鐵條,那牽引的力量越來越強,越來越急切!
終於,在艱難跋涉了將近三個時辰後,星辰鐵條的牽引力達到了頂峰!它嗡嗡震鳴,指向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
這片區域位於幾塊巨大如山的金屬斷岩之下,形成一個小小的避風港。地麵相對平整,金屬砂礫也少了許多。但這裡的肅殺和悲涼之氣,卻比外麵濃鬱了十倍不止!
吸引蕭戰目光的,是這片區域中央,斜插著的一柄…殘劍。
或者說,根本不能稱之為劍。
那隻是一段不到三尺長、通體暗沉、布滿了銅綠和裂紋的金屬條。它沒有劍格,沒有劍柄,甚至沒有明顯的劍鋒,前端斷裂處參差不齊,仿佛被硬生生掰斷。
它就這樣靜靜地、毫不起眼地斜插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仿佛被歲月徹底遺忘,與周圍那些巨大猙獰的殘骸相比,顯得如此卑微和渺小。
然而!
當蕭戰的目光觸及到那截殘破的金屬條時,他手中的星辰鐵條卻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銀藍色光芒!
嗡鳴聲如同龍吟!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孺慕、甚至是…悲傷的情緒,順著鐵條傳遞到蕭戰的心神!
與此同時!
那截斜插在地、死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暗沉金屬條,仿佛被星辰鐵條的光芒和嗡鳴所喚醒!
嗡——!
一聲低沉、沙啞、仿佛穿越了無儘時空的劍鳴,從那截殘條內部幽幽響起!
緊接著!
一道極其微弱、卻精純凝練到無法形容、仿佛由無數星辰精華壓縮而成的銀藍色劍氣,毫無征兆地從那截殘條的斷裂處衝天而起!
這道劍氣並不宏大,甚至顯得有些纖細。
但它出現的瞬間!
整個劍塚外圍區域,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狂暴遊弋的劍氣碎片,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民,瞬間凝固、沉寂!
空氣中那無處不在的切割聲、低語聲、悲鳴聲…全部消失!
隻剩下那道纖細卻璀璨的銀藍色劍氣,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第一顆星辰,孤獨而執著地刺向這片金屬墳場壓抑的穹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