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澄澈,陽光普照,卻照不透南部戰場彌漫的濃重血腥與死寂。
然而,這一切的慘烈與沉重,都被後山石亭上空那一聲石破天驚、熱情洋溢到近乎諂媚的呼喊,硬生生染上了一層極度荒誕的色彩。
“兄弟!怎麼稱呼?我叫裂天!以後在這南荒,不,在這片地界,有啥事,報我裂天的名字!剛才那都是誤會!天大的誤會!不打不相識!以後咱就是自己人了!”
“兄…兄弟?!”
“妖聖…跟一個金丹…稱兄道弟?!”
掌門真人腳下一軟,若非旁邊長老眼疾手快扶住,這位曆經風浪的一派至尊險些道心失守,直接癱軟在地。
他臉色煞白如紙,嘴唇不受控製地哆嗦著,望向那勾肩搭背意念投影強行營造出的姿態)的一人一妖,腦子裡仿佛有千萬口洪鐘同時震響,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回蕩:這世間之理,這仙妖之彆,這力量尊卑…全都錯亂了!莫非老夫千年修行,竟修到了幻夢之中?!
那些正強忍悲痛,救治同門、收斂屍骸的弟子,更是集體石化,動作僵在半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剛剛從妖聖威壓下掙脫的恐懼,與眼前這極致的荒誕景象碰撞,讓他們的表情凝固在一種近乎滑稽的呆滯上,連眼眶中尚未流乾的淚水都仿佛忘記了流淌。
石亭,仿佛是這荒誕劇的核心舞台。
歐冶廢那張粗獷的臉龐此刻扭曲成了一個極其複雜的表情包,下巴誇張地張開,幾乎能塞進他自己的拳頭。
他望著熱情洋溢的妖聖,又猛地指向一臉懵逼、身體僵硬的陳實,喉嚨裡“嗬嗬”作響,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破碎的音節:“兄…兄弟?!他娘的…老子…老子煉器幾百載,熔煉過星辰核,捶打過萬年鐵,就沒見過…沒見過這麼離譜的事!這胖子…他娘的給那老長蟲灌了什麼迷魂湯?!還是說老子其實在煉最後那錘子的時候,已經被震傻了,現在都是在做夢?!”
亭頂的司徒玄,最初的愕然過後,臉上浮現出一種極其古怪的神情,像是忍俊不禁,又像是洞察一切的玩味,最終化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搖了搖頭,拎起酒葫蘆“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仿佛要用烈酒壓下心頭那翻騰的笑意。他抹了把嘴角,醉眼朦朧地瞥著下方的陳實,嘟囔道:“得,酒肉朋友+1,還是重量級的…小胖子啊小胖子,你這交際圈,是越來越野了…以後咱青雲派開山收徒,是不是得加個‘異界釀酒與妖族關係學’?”
而處於這場風暴最中心的陳實,感受最為直接、深刻,且…驚悚。
在那聲“兄弟”如同驚雷般炸響的瞬間,一股龐大、溫暖?)、卻帶著毋庸置疑力量的意念便如同潮水般將他包裹。
緊接著,一隻由精純暗金色妖元凝聚而成、略顯虛幻卻力道控製得妙到毫巔的“大手”,就那麼自然而然地、帶著一股子“咱哥倆誰跟誰”的熟稔勁兒,重重地攬住了他的肩膀!
雖然隻是意念層麵的接觸,但陳實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手臂”中蘊含的、如同沉睡的太古凶獸般的恐怖力量,以及…對方那毫不作偽、甚至帶著點“找到知音”般的熾熱“真情”!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跨越了種族和實力鴻溝的“親密”搞得渾身汗毛倒豎,剛剛平複些許的冷汗瞬間又浸透了後背衣襟。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洪荒巨蟒纏住,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舌頭如同打了結,磕磕巴巴地回應:“…裂…裂天…大哥…您…您太…太客氣了…”
這結結巴巴、充滿畏懼的反應,落在正處於“智慧”巔峰狀態的裂天妖聖眼中,卻又是另一番解讀:
‘看看!陳實兄弟這是還在生我的氣啊!語氣如此疏離,身體如此僵硬!定然是怪我剛才太過魯莽,驚擾了聖獸大人,也嚇到了他!唉,是本聖考慮不周!畢竟是人族修士,臉皮薄,心思細,不像我蠻荒兒郎那般直來直去。他定是心中還有芥蒂,需要本聖用更多的誠意來化解!’
智慧!這就是洞察人心的智慧!裂天妖聖為自己瞬間看穿“真相”而暗自得意。
於是,它那意念化身攬著陳實肩膀的“手臂”更“用力”了幾分控製在不會拍碎陳實的力道),聲音洪亮,充滿了“幡然醒悟”和“痛改前非”的豪邁:“陳實兄弟!莫要如此生分!剛才是哥哥我豬油蒙了心,被那些不成器的子民怨念衝昏了頭,行事魯莽,差點釀成大錯!沒嚇著你吧?還有聖獸大人,它老人家…呃,它小家夥沒受驚吧?”
它說著,還小心翼翼地、近乎諂媚地瞥了一眼陳實另一邊肩頭的小灰。小灰對這股濃鬱的妖聖氣息依舊有些排斥,小小的身體縮了縮,往陳實的脖頸處又靠了靠,發出一聲細微的“啾”,似乎在表達不滿。
裂天妖聖見狀,心中更是“咯噔”一下,暗道果然!聖獸大人果然還在生氣!它連忙將姿態放得更低,意念中傳遞出近乎討好的情緒:“哈哈,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哥哥我回頭一定嚴加管束麾下兒郎,絕不再讓它們驚擾聖獸大人清淨和兄弟你的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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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頓了頓,話題猛地一轉,回到了那讓它魂牽夢繞的“絕世佳釀”上,聲音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讚歎與渴望:“陳實兄弟,你這酒…絕了!真是絕了!哥哥我縱橫蠻荒幾千載,飲過萬年血池釀的凶煞血酒,嘗過極地冰心孕育的寒玉瓊漿,甚至偷偷摸摸搞到過一點人族所謂的‘仙釀’,可跟你這酒一比,那些都他媽是洗腳水!淡出個鳥來!”
它的意念劇烈波動,仿佛仍在回味那口酒的滋味:“你這酒,入口如烈火燎原,霸道剛猛!落喉似天河倒卷,醇厚綿長!更有一股子…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古老韻味,仿佛能勾動血脈深處最原始的悸動!痛快!實在是痛快!比乾死十個八個同階妖聖還痛快!兄弟,你這酒,可得給哥哥我留著點!有多少要多少!”
陳實被它拍得氣血翻湧,齜牙咧嘴,心中卻如同翻江倒海。成功了?居然真的成功了?一壇自己都沒抱太大希望的實驗品茅台,竟然產生了如此神奇的效果?這裂天妖聖…是個酒蒙子?而且品味還如此…獨特?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自認為最真誠、最謙卑的笑容——雖然在那隻“妖聖大手”的摟抱下,這笑容顯得格外扭曲和勉強:“裂天大哥…您…您過譽了!這酒隻是小弟我…胡亂琢磨的玩意兒,登不得大雅之堂。大哥您喜歡,是小弟天大的榮幸!以後…以後定當竭儘全力,為大哥多準備一些!”
“好!好!好!”裂天妖聖聞言大喜過望,連說三個“好”字,看陳實越發順眼。瞧瞧!多謙虛!多實在!明明身懷絕世釀酒精藝,卻如此低調,隻說自己是‘胡亂琢磨’!此等心性,難怪能得聖獸青睞,能與化神劍修平輩論交!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比那些有點本事就鼻孔朝天的家夥強了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