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清幽,推開窗便能看見那方波光粼粼的池塘,以及遠處那片長勢驚人的星輝靈田。
空氣中彌漫的稻香、若有若無的酒氣,以及剛剛開始飄散的炒栗焦香,混合成一種秦璐滛在靈界從未體驗過的、奇異的“生活氣息”。
她並未急於去見那位正主,而是選擇在這竹樓暫住下來,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靜靜地觀察這片被譽為南荒傳奇之地的後山,以及生活在這裡的人們。
一日之計在於晨。
當第一縷晨曦透過竹樓的縫隙,灑在光潔的地板上時,秦璐滛便已結束了每日雷打不動的《瑤池靜心蓮典》的修習。她推開窗,深深吸了一口氣。此地的靈氣不僅濃鬱,更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和與生機,與她功法頗為契合,一夜靜修,竟覺心神格外寧靜。
然而,窗外傳來的景象,卻讓她寧靜的心湖再次泛起微瀾。
她看到那個微胖的身影,陳實,已經扛著那把流光溢彩的“星河九天掃”,在那片星塵靈田的田埂上,開始了他一天的“工作”——掃地。
是的,掃地。
他不是在修煉,不是在感悟天地,也不是在練習什麼高深的法術。他就是在掃地,一下,一下,極其認真,甚至有些笨拙地,將田埂上的落葉、露水掃攏,動作緩慢而穩定,仿佛這不是雜役的勞作,而是某種神聖的儀式。
更讓她詫異的是,那隻血脈高貴的裂空星鵬“小灰”,並沒有在天空翱翔,或是吞吐日月精華,而是亦步亦趨地跟在陳實腳邊,時不時用喙啄起被掃帚驚出的小蟲,吃得津津有味,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咕咕”聲。
一人一鳥,沐浴在晨光中,構成了一幅極其…平凡,卻又莫名和諧的畫卷。
這與她認知中的修行,格格不入。
在靈界,哪怕是最底層的仆役,若有幸得入仙門,也必定是抓緊每分每秒吐納練氣,期盼早日突破境界,延長壽元。似這般將寶貴時光“浪費”在毫無靈力增益的俗務上,簡直是不可理喻。
可偏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陳實那看似毫無章法的掃地動作中,隱隱引動著周遭的靈氣與地脈,以一種極其溫和、自然的方式流轉,甚至…反哺著那片靈田?而那裂空星鵬,似乎也在這平凡的場景中,獲得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滿足與成長。
“道…在何處?”秦璐滛第一次對自己堅信不疑的修行之路,產生了一絲微小的疑問。
晨掃過後,便是喂食。
陳實放下掃帚,從腰間一個不起眼的布袋裡秦璐滛目光微凝,那布袋似乎內有乾坤)掏出幾把金燦燦的粟米,撒在池塘邊的空地上。頓時,五隻羽毛豔麗的霓羽雀不知從何處飛來,歡快地啄食起來。其中兩隻體型稍小的,格外調皮,為了爭食互相啄擊,絨毛亂飛。
陳實也不阻止,隻是笑嗬嗬地看著,嘴裡念叨著:“慢點吃,慢點吃,都有份…大花,管管你倆孩子,彆打架…”
那隻被稱為“大花”的成年霓羽雀,似乎是這群雀鳥的首領,聞言果然鳴叫一聲,用翅膀拍了那兩個小家夥一下,場麵才稍微有序了些。
秦璐滛認得這種霓羽雀,在靈界算是低階靈禽,因其羽毛華麗,常被女修豢養觀賞。但如此有靈性,且能與裂空星鵬哪怕還是幼年期)和平共處,甚至得到其“主人”如此耐心對待的,卻是少見。
喂完鳥,陳實又轉到池塘另一邊,開始投喂魚食。塘中的銀鱗靈魚和玉晶蝦爭相躍出水麵,鱗片和蝦殼在陽光下反射出點點星輝,與池塘上空因小灰偶爾扇動翅膀而蕩漾起的細微空間漣漪交織,美得如同一幅動態的星圖。
這一切,都充滿了生活氣息,充滿了…“俗”趣。與秦璐滛想象中,擁有化神坐鎮、能與妖聖平起平坐的宗門核心重地,應有的肅穆、威嚴、靈氣逼人,完全不同。
這裡更像是一個…經營得極好的農家樂。
隨後,她看到了更多讓她困惑的景象。
那位據傳是上古煉器宗師重生、新晉的元嬰供奉長老歐冶廢,沒有在煉器堂傳授高深技藝,或是閉關煉製驚天動地的法寶,而是蹲在陳實的院子裡,對著一個簡陋的燒烤架敲敲打打,嘴裡還不停嘟囔:“這裡加個控溫的微型聚靈陣…這裡用星辰鐵薄片導熱更均勻…嗯,再刻畫一個自動翻轉符陣…”
他是在…優化燒烤架?
而那位名震南荒的酒劍仙、化神老祖司徒玄,更是離譜。日上三竿,他才打著哈欠,抱著從不離身的酒葫蘆,從石亭頂上他昨晚似乎就睡在那裡)翻身下來,徑直走到池塘邊,也不用法力,隨手折了根細竹,係上魚線,掛上魚餌,就開始…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