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荊無涯口中的“死域”,環境驟變。
之前的荒涼尚存一絲生機痕跡,而此地,則徹底淪為生命的禁區。
濃鬱的寂滅瘴氣已近乎化為實質的灰黑色霧氣,翻滾湧動,遮蔽天日,光線難以透入,四周一片昏沉。
腳下的土地鬆軟而粘稠,仿佛踩在腐爛的血肉之上,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腐朽氣息。
怪石嶙峋,形態扭曲如掙紮的鬼魅,表麵覆蓋著一層滑膩的菌類,還在不斷分泌著微弱灰氣。
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低語變得清晰了許多,如同無數怨魂在耳邊囈語,試圖鑽入識海,勾起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妄念。
陳梟能感覺到,這股無形無質的力量,確實在試圖滲透他的神魂。
然而,混沌無劫身萬法不侵的特性自然流轉,將那絲絲縷縷的侵蝕之力隔絕在外。
而混沌寂滅之瞳更是如同定海神針,使得那些惑人心神的低語與幻象,在他眼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僅能泛起微不足道的漣漪,瞬間便歸於寂滅。
他如同行走在狂濤駭浪中的礁石,任憑周遭環境如何詭譎險惡,自身巋然不動。
青銅碎片的感應在這裡變得愈發清晰和急切,直指這片死域的最深處。
前行不過十數裡,前方灰霧中,隱約出現了一點與周圍死寂格格不入的光芒。
靠近之後,陳梟看清了那光芒的來源。
那是一座低矮的簡易祭壇,由某種潔白如玉的石頭壘砌而成,約莫一人高。
祭壇頂端,供奉著一塊巴掌大小,散發著柔和乳白色光暈的玉佩。
正是這玉佩的光芒,撐開了一個僅能籠罩祭壇周圍三丈範圍,稀薄但堅韌的光罩,將濃稠的瘴氣和無形的幻瘴勉強隔絕在外。
而祭壇之下,盤膝坐著一名老者。
與荊無涯那種曆經風霜的戰士氣質不同,這名老者身形枯瘦,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陳舊道袍,道袍上依稀可見某個早已模糊的宗門印記。
他麵容蒼老得如同千年古樹之皮,雙眼緊閉,眉頭因長期承受痛苦而深深皺起,周身散發著一絲微弱的生命氣息。
但其盤坐的姿態,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堅毅與……悲壯。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雙手正死死按在祭壇基座的兩個凹槽處。
體內殘存的靈力,正以一種近乎燃燒本源的方式,源源不斷地注入祭壇維持著那玉佩的光罩。
他的手臂乃至臉頰的皮膚下,隱隱有灰黑色的細密紋路在蠕動。
那是長期暴露在極致瘴氣環境下,即便有光罩保護,也難免被緩慢侵蝕的跡象。
在陳梟踏入光罩範圍的瞬間,老者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渾濁的眼睛,布滿血絲,充滿了疲憊與痛苦。
但在那深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執拗,不容置疑的堅定光芒。
“止步!”
老者的聲音乾澀虛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此地……非汝該來之處……速退。”
陳梟能感覺到,這老者的修為境界極高,恐怕遠超化神,至少是煉虛期的層次。
但其氣息衰敗到了極點,本源虧損嚴重,顯然在此地堅守了難以想象的漫長歲月,已是強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