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刑警的手指停在記錄本上，指尖因為用力微微泛白。
警局特有的消毒水味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形成一種沉悶的壓迫感。
他看著秦無忌，目光銳利得像探針，試圖刺穿對方平靜表象下的波瀾。
“秦先生，”他緩慢開口，每個字都帶著審慎的重量，
“那個鏈接…你點開時，僅僅是‘感覺’不對？”尾音刻意上揚，在安靜的詢問室裡激起微小的回響。
秦無忌沒有立刻回答。掌心那串裂開的紫檀佛珠，邊緣細小的木刺硌著皮膚，帶來持續不斷的、麻酥酥的刺痛感。
剛才在手機上看到的畫麵，那精心偽裝下的醜陋和惡意，仿佛帶著粘稠的腥氣，再次湧入鼻腔。
不是直接的暴力血腥，卻更讓人心底發寒。
他抬起眼，瞳孔深處一絲極淡的金光流轉即逝——【善惡透視眼】被動狀態下，
清晰看到年輕刑警眉心處一縷堅韌的金色正氣，
如同微小的火苗，在渾濁的世道中倔強燃燒著。普通好人，但還不夠亮。
“不是感覺不對。”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被無形之物扼住喉嚨後的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著粗糙的木頭，
“是…偽善的味道。濃得化不開，裹著蜜糖的砒霜。”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更準確的描述，“就像走進一間噴滿劣質香水的房間，表麵香氛撲鼻，底下卻藏著腐爛的垃圾。”
他站起身，骨骼發出一連串輕微的劈啪聲，“抱歉，我需要…透口氣。”
推開警局厚重的玻璃門，午後熾熱的風浪裹挾著汽車尾氣的渾濁和柏油馬路曬化的焦糊味，猛地拍在臉上。
驟然從冷氣房進入這片燥熱，仿佛一頭紮進了滾燙油膩的湯鍋。
秦無忌眯起眼，瞳孔深處淡金色的流光微微一閃，【善惡透視眼】的視野無聲開啟。
眼前的世界瞬間被覆上一層詭異的濾鏡。
行色匆匆的路人頭頂，絲絲縷縷的氣息糾纏升騰：灰蒙蒙的占了大多數，那是麻木庸碌的芸芸眾生；
偶爾夾雜一絲極淡的慘白小奸小惡）或稍亮的淡金微小善念）。
空氣裡漂浮著無形的“味道”——焦慮的酸澀、欲望的甜膩、疲憊的苦澀……混雜在一起，形成都市特有的“精神廢氣味”。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刺耳、毫無旋律可言的高分貝嗩呐聲，混雜著劣質音響轟出的電子舞曲鼓點，毫無征兆地撕裂了街頭的喧囂！
“讓一讓！借過借過！積德行善咯！給孤寡老人送溫暖！掃碼關注直播間！家人們點點紅心啊！”
伴隨著聒噪的吆喝，一個穿著印有巨大卡通愛心ogo的鮮亮t恤、滿臉堆笑的年輕男人，
舉著自拍杆和手機，幾乎是橫衝直撞地擠開人群衝了過來。
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衣著鮮豔、表情誇張的同伴，其中一個推著一輛破舊的小推車，
車上胡亂堆著幾個印著“愛心物資”的簡陋紙箱，另一個則扛著個震天響的藍牙音箱，那噪音源頭正是來自這裡。
【善惡透視眼】視野中，這個為首的“愛心主播”頭頂，景象駭人！
一團濃鬱的、如同腐爛淤泥般的暗紅色孽力光團劇烈翻滾著，不斷向外噴濺著油膩的黑色粘液。
光團的核心位置，隱約顯出幾個扭曲變形的數字——那是正在飛速增長的粉絲數和打賞金額！
更令人作嘔的是，這團汙穢的孽力光團外麵，竟強行包裹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廉價香精味的粉紅色光圈，
上麵還閃爍著“慈善”、“正能量”、“關愛老人”幾個虛幻的文字泡。
【即時判定：高烈度偽裝型“流量畜生”，代號“偽善流量狗”。
特征：利用弱勢群體孤寡老人）博取眼球和打賞，進行虛假慈善表演。
孽力構成：欺騙公眾情感，剝削弱勢尊嚴，製造噪音汙染，嚴重擾亂公共秩序。
精神汙染等級：中高。】冰冷的係統提示在秦無忌腦中響起。
這夥人目標明確地衝向路邊一個蜷縮在樹蔭下賣鞋墊的佝僂老奶奶。
老人被震耳欲聾的噪音驚得渾身一哆嗦，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驚恐和無措。
“老奶奶！看鏡頭！家人們看啊！這就是我們今天要幫助的對象！”
主播臉上擠出誇張的同情，聲音甜膩得發齁，幾乎蓋過了噪音。
他把手機鏡頭幾乎懟到老人臉上，無視老人渾濁眼中流露出的不適和抗拒，
強行將一箱看起來就粗製濫造的“愛心物資”幾包廉價掛麵，幾盒臨期餅乾）塞進老人懷裡，
同時粗暴地將老人擺弄成“感激涕零”的姿態。
“快！謝謝家人們！謝謝榜一大哥的火箭！老奶奶可感動了！家人們禮物走一波！讓愛心傳遞！”
推車的同伴配合地拉開一個寫著“愛心捐贈”的二維碼牌子，另一個則將音箱音量調得更高，
刺耳的電子舞曲混合著主播聒噪的喊叫，形成一股強大的“精神汙染波”，衝擊著周圍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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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紛紛皺眉捂耳，加快腳步遠離，敢怒不敢言。
秦無忌眼中寒芒一閃。
係統麵板在視網膜角落展開：【孽力凝結達標高質量偽善型罪惡），精神汙染擴散中。
可選製裁：‘流量反噬’初級），消耗正義值30點。
效果：瞬時阻斷其所有直播信號與網絡連接，強製結束其“表演”，並使其真實意圖貪婪、虛偽）在圍觀者潛意識中短暫放大非直接控製思維）。】
冰冷的電子音補充：【目標孽力具有偽裝性與擴散性，建議淨化。】
就在那主播再次對著鏡頭嘶吼“家人們禮物刷起來！幫幫可憐的老人！”時，
秦無忌藏在褲兜裡的手指，無聲對準那個翻滾的暗紅光團，淩空一劃！
滋啦——！
一聲刺耳的電流噪音猛地從主播的手機和藍牙音箱中爆發出來！
緊接著，所有聲音瞬間消失！
主播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直播間界麵一片漆黑，顯示“信號中斷”。
再看那個藍牙音箱，指示燈也熄滅了，徹底啞火。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街頭原本的嘈雜背景音，仿佛剛才那場喧囂的鬨劇從未發生過。
“怎麼回事？斷網了？靠！”主播氣急敗壞地拍打著手機，又去按音箱開關，毫無反應。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周圍那些原本皺著眉頭、捂著耳朵匆匆逃離的路人，此刻不知為何，目光都聚焦在他和地上的老奶奶身上。
他們的眼神不再僅僅是厭惡和躲避，而是多了一種……恍然大悟般的鄙夷和憤怒？
仿佛一瞬間看穿了這夥人光鮮愛心t恤下那貪婪肮臟的本質。
“假好心…”
“又是作秀的吧？看把老太太嚇的…”
“吵死人了，就為了自己出名…”
“真當大家是傻子？”
議論聲不高，卻清晰地鑽進主播和他同伴的耳朵裡。
那些話語像針一樣紮在他們臉上。主播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之前被粉紅光圈包裹的暗紅孽力光團劇烈震蕩了一下，
表麵的粉紅偽裝如同劣質油漆般簌簌剝落，露出了底下更加汙穢的本質。
他心虛地看了一眼手機，依舊黑屏，抬起頭，迎上周圍一道道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恥感和恐慌猛地攫住了他。
那感覺，比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還要難受百倍。
“走…快走！”他臉色漲得通紅，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搶過同伴手裡的二維碼牌子，
連地上的“愛心物資”和小推車都顧不上了，拉起兩個同樣懵逼的同伴，在路人無聲卻充滿壓力的目光注視下，
如同喪家之犬般狼狽不堪地擠出人群，眨眼間就跑得沒影了。
樹蔭下，老奶奶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又低頭看看懷裡被硬塞過來的紙箱，
渾濁的眼裡隻有深深的疲憊和一絲終於解脫的茫然。
秦無忌冷漠地收回目光，指尖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力量波動。
他沒有停留，轉身融入人流。
身後，是終於恢複平靜的街角，以及路人投向老人那真正帶著關切的目光。
推開“拾光書屋”的玻璃門，清脆的風鈴聲像一股清泉，
瞬間滌蕩了沾染在身的都市濁氣。冷氣輕柔地包裹上來，帶著紙墨沉澱的油墨香和木質書架特有的、讓人安心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