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漆黑如深淵的加長轎車，啟動時連一絲引擎的嗡鳴都沒有。
它像一抹濃重的夜色，無聲滑入街道的車流，眨眼消失在拐角，隻留下幾縷若有似無的汽油味，
混合著一種冰冷的、鐵鏽似的金屬氣息。
癱在可樂汙漬裡的張建峰，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
幾個圍觀的路人試探著想去扶他。
“彆碰他！”
秦無忌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紮進空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凜冽。
路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周汐顏下意識地攥緊了秦無忌的胳膊，纖細手指深陷進他外套的布料裡，指尖冰涼。
“無忌哥哥…剛才那字…”
她聲音發顫，那雙好看的杏眼裡滿是驚悸殘留的碎光，“還有那輛車…好邪門！”
秦無忌沒說話，眉頭擰成了結。
視網膜上，那行淌著惡意、散發腐朽香水味的血色字跡仿佛還灼燒著神經末梢。
南屏街，“忘川”茶樓。
就在這時，他腦海裡“叮咚”一聲脆響，毫無預兆。
【係統：警報！警報！檢測到高濃度惡意能量殘留！來源鎖定：未知超級大畜生‘黑有常’！強度：sss+！
評語：宿主，你攤上大事兒了！這位姐姐泡的茶，怕不是孟婆湯兌敵敵畏？(￣￣;)】
毒舌係靈上線了，語氣賤嗖嗖自帶彈幕。
【係統：新任務觸發：‘忘川茶樓的死亡邀約’。
目標：孤身前往‘忘川’茶樓，直麵黑有常的惡意茶局。
獎勵：係統經驗值+500，‘善惡透視眼’升級碎片x10！
溫馨提示：親親宿主，記得自帶馬桶搋子，萬一茶水裡有‘料’呢？咱主打的就是一個物理排毒！(へ′)ノ】
秦無忌嘴角一抽。
這破係統升級後，不僅權限高了，連嘴皮子都淬過毒了？
00後的人生觀，真是又欠又酸爽。
“汐顏，”他聲音沉穩，反手輕輕拍了拍周汐顏冰涼的手背，傳遞著力道，
“你立刻回家，鎖好門窗，等我消息。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準出門。”
“不行！”周汐顏猛地抬頭，小臉繃緊，透著執拗，
“那女人太詭異了！她找你一個人去，擺明了是陷阱！我不能讓你…”
“聽話！”
秦無忌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鋒，“她手段莫測，你在我身邊，反而是掣肘。
放心，我死過一次的人，沒那麼容易再栽跟頭。”
前世被那飛馳的電驢撞碎的劇痛，仿佛又啃噬了一下骨髓。
他頓了頓，眼神掠過地上依舊癡傻的張建峰，壓低聲音補充：
“報警，就說這人疑似精神失常，當街倒地。提都不準提剛才那輛車和字跡的事！”
他太清楚，普通的執法力量，在這種層麵的惡意麵前，恐怕連炮灰都算不上。
周汐顏看著秦無忌眼中不容動搖的決心，貝齒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一絲淡淡的鐵鏽味。
她終究是重重點頭，眼眶泛紅：“你…你一定要回來！毫發無損地回來！
不然…
不然我做鬼也要追著你罵三天三夜！”
“成交。”
秦無忌扯出一個不算輕鬆的笑，“罵輕點就行。”
他轉身，毫不猶豫地大步走向路邊攔車，背影決然。
周汐顏站在原地，看著他迅速鑽進一輛出租車消失在車流中，心中那股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纏繞收緊。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顫抖著掏出手機，按下了報警電話。
南屏街深處，“忘川”茶樓像一頭蟄伏在陰影裡的巨獸。
門臉是仿古的黑檀木，雕花繁複，透著一股陰沉的貴氣。
兩盞慘白慘白的燈籠掛在門楣兩邊，無風自動，幽幽地晃著，
燈光照在“忘川”兩個墨色大字上，紅得刺眼，宛如凝固的血。
門沒鎖。
秦無忌輕輕一推，沉重的木門發出“吱呀——”
一聲綿長低啞的呻吟，像垂死之人的歎息。
一股奇異的氣味撲麵而來。
濃鬱得化不開的上等檀香，死死壓著底下翻湧的、更濃烈的氣息——
那是無數種劣質香水混雜著腐朽木頭、陳舊灰塵甚至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腥氣。
甜腥氣鑽進鼻孔，粘膩得讓人反胃。
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膠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泥漿。
店內光線昏暗。幾張厚重的黑色木桌零星散布，一個穿著深青色仿古侍者服的年輕男人背對著門口，
正踮著腳，極其專注地擦拭著一個擺在博古架最高層的白瓷茶罐。
他的動作一絲不苟，緩慢得如同慢放的錄像，帶著一種非人的精準和僵硬。
【善惡透視眼——開！】
秦無忌瞳孔深處金光一閃，視野瞬間切換。
眼前的世界驟然褪去色彩，隻剩下大片大片冰冷的灰白基底。
然而，那個擦茶罐的侍者身上，赫然升騰著一股濃稠如墨汁的黑色氣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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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色翻滾湧動，扭曲變形，裡麵夾雜著無數細碎的、尖叫哭泣的女性臉龐虛影！
怨毒、絕望、欺騙、麻木…種種極端負麵的情緒幾乎凝成實質，
從那黑氣中散發出來，讓秦無忌的太陽穴針紮似的刺痛了一下。
畜生值：87極高）！
秦無忌心頭一凜。黑有常的“茶局”？這“茶點”果然夠硬！
他不動聲色，走到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桌子旁，拉開沉重的木椅坐下。
椅子摩擦地麵的聲音在死寂的茶樓裡格外刺耳。
擦茶罐的侍者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沒聽見。
秦無忌也不催，目光沉靜地掃視四周。
高高的天花板隱沒在濃重的黑暗裡，隻有幾縷慘淡的光線從燈籠縫隙漏下，照亮空氣中懸浮翻滾的細微塵埃。
四周博古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茶罐、茶壺，造型古拙，在白燈籠的冷光下反射著幽暗的光澤。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呼吸聲都顯得多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裡那股混合的怪味似乎更濃了。
【係統：嘶哈——！倒吸冷氣表情包）好家夥！
宿主，這空氣濾芯得是地獄十八層專供吧？
渣男味兒都醃入魂了！
前麵那個擦罐子的，怨念值爆表啊！建議直接物理超度，淨化環境！(╯‵□′)╯︵┻━┻】
係統彈幕刷得飛起，試圖緩解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突然——
“客人，久等了。”
一個清泠泠的女聲毫無預兆地從秦無忌背後的黑暗中傳來。
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涼意，像冰冷的玉墜子滑過脊梁。
秦無忌霍然轉身！
陰影流動處，一個人影緩緩清晰。
黑有常。
她站在那裡，仿佛本身就是黑暗凝聚而成。
一身剪裁極儘完美的純黑西裝套裙，包裹著玲瓏卻毫無溫度的曲線。
長發如墨，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露出一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五官極其精致，挑不出一絲瑕疵，像是頂級匠人用冷玉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唯獨那雙眼睛，瞳仁黑得深不見底，沒有一絲光澤，像兩口吞噬一切光線的寒潭。
沒有絲毫人類的情緒波動，隻有純粹的、俯瞰螻蟻般的審視與漠然。
她指尖夾著一柄小巧的黑色折扇，扇骨如墨玉，輕輕點在掌心。
目光落在秦無忌臉上，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秦無忌？”黑有常紅唇微啟，聲音依舊清冷平穩，
“膽子很大。真敢一個人來。”
她邁步，高跟鞋敲擊在同樣漆黑的木地板上，發出“叩、叩、叩”的聲響，
節奏恒定得如同秒針跳動，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間隙上。
壓迫感如同實質的冰山，轟然壓下！
秦無忌全身肌肉瞬間繃緊，精神高度凝聚，【善惡透視眼】的金芒在瞳孔深處急劇閃爍！
【係統：警報！警報！惡意威壓指數爆表！檢測到超高階精神汙染！宿主穩住！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秦無忌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直視那雙深淵般的黑瞳，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
“‘忘川’的茶，總要有人來品一品滋味。
隻是沒想到，東家親自奉茶，這麼大的陣仗。”
黑有常走到秦無忌對麵的位置，優雅落座。
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貴氣。
“陣仗？”黑有常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裡沒有半分笑意，隻有無儘的譏誚，
“對你，需要麼？”
她指尖的墨玉折扇輕輕展開一小半，露出扇麵上用暗金絲線繡著的一幅詭異圖案——
扭曲的枝蔓纏繞著一雙空洞流淚的眼睛。
就在這時，那個一直專注擦罐子的深青色侍者，終於停下了動作。
他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以一種精確到厘米的僵硬姿態轉過身，
手裡托著一個烏木托盤，上麵放著一個造型古樸的紫砂壺和兩隻同樣紫砂的杯子。
他低著頭，步伐僵硬地走過來，將托盤輕輕放在秦無忌和黑有常之間的桌子上。
秦無忌的目光掃過侍者低垂的臉。
【善惡透視眼】下，那張臉被濃稠如墨的黑色怨氣籠罩，扭曲變形，幾乎看不清五官。
隻有那濃得化不開的畜生值黑氣，翻滾升騰。
“茶。”侍者發出一個平板單調的音節，如同劣質錄音機卡帶。
他拿起紫砂壺，開始斟茶。
琥珀色的茶湯注入杯口，散發出一種濃鬱的、帶著奇異甜香的茶氣，
那股甜膩的味道瞬間壓過了檀香和其他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