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的冷風卷起天台沉積的灰塵,帶著一股子劣質水泥和下水道漚爛了的腥臭味,直往人鼻腔裡鑽。
地上那灘粘液怪殘留的玩意兒還在“滋滋”冒泡,白煙混著焦糊氣,熏得人眼睛發酸。
秦無忌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臂。剛才那一下捅得夠狠,虎口現在還有點木。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擊殺偽裝係精英怪!
本係統牆裂建議宿主去洗個手,那粘液成分複雜,疑似包含過期奶茶、腐爛榴蓮以及某種不可描述的排泄物混合物!嘔——】
係統的電子音帶著一股子誇張的嫌棄,尾音拖得老長,百分百模仿人類反胃的調調。
秦無忌沒理它。目光冷硬如刀,掃過地上那灘逐漸失去活性的汙穢,最後定格在白問天身上。
她抱著昏迷的李薇薇,整個人縮在平台角落的陰影裡,肩膀還在抖。
不是那種細微的抽噎,而是控製不住的、如同寒風中最後一片樹葉的劇烈顫抖。
眼淚斷了線似的砸在李薇薇臟汙的病號服上,洇開深色的斑痕。
“薇薇…薇薇……”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充滿了絕望。
秦無極對這哭聲沒什麼感覺。前世被那畜生撞飛的瞬間,世界的聲音也是這樣扭曲、遙遠。
他活著,不是來當誰的救世主或垃圾桶的。
轉身。
皮鞋底踩過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麵,發出單調的“嗒、嗒”聲,朝著通往樓下的鐵門走去。
夜風灌進他敞開的夾克下擺,獵獵作響。
哭聲在他身後猛地拔高了一個調,尖銳得刺耳。
“……她會知道的!黑大人…黑大人會殺了我的!秦無忌!秦無忌你幫幫我!”
白問天猛地抬起頭,那張一向清冷蒼白的臉此刻涕淚橫流,混雜著血汙和灰塵,狼狽又脆弱。
她眼中不再是執行任務時的空洞麻木,隻剩下純粹的、動物般的恐懼。
秦無忌的腳步在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了一瞬。
沒有回頭。
“那是你的事。”聲音比這天台的夜風還冷上幾分。
哐當——
沉重的鐵門被他推開,又重重合上,隔絕了身後破碎的哭求和那令人作嘔的氣味。
走下幾層樓梯,光線徹底暗下來,隻有“安全出口”幽綠的指示牌散發著慘淡的光。ax!獎勵一個精神點讚!(??????)??】係統冒泡,擬聲詞用得極其浮誇,
【不過友情提示,黑有常那個瘋批女人確實是個大麻煩喲!她手下的實習生白問天)任務失敗還疑似資敵指宿主你),
回去怕不是要體驗一把‘地獄十八層vr沉浸式套餐’?想想還有點小期待呢!嘿嘿!】
秦無忌眉頭都沒動一下。“閉嘴。”
【好嘞!遵命!小的這就去後台更新表情包庫!宿主大大威武霸氣!(??_?)?】
……
黑暗的樓道儘頭,並非空無一物。
一絲極淡、極甜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蕩在渾濁的空氣裡。像最頂級的焦糖,又帶著點熟透水果糜爛的膩人。
距離天台直線距離不過兩層樓的一個廢棄配電房內。
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唯一的微弱光源,來自房間角落裡一台早已報廢的老式顯示器。
屏幕碎裂,蛛網般的裂紋中心,還頑強地亮著一個忽明忽滅的小紅點,映出前方一小片區域。
黑有常就靠在那布滿灰塵的冰冷鐵櫃上。
她今天換了身打扮。
不再是那標誌性的寬大黑袍,而是一身剪裁極其利落貼身的黑色皮衣皮褲,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長發依舊是純粹的黑,但不再是簡單的披散,而是編成了幾股略顯淩亂卻充滿危險美感的發辮,垂在肩頭。
腳上是一雙高跟戰靴,鞋尖在微光下閃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她手裡捏著一根鮮紅欲滴的冰糖葫蘆。山楂飽滿,裹著晶瑩剔透、厚厚一層硬脆的冰糖。
她正慢條斯理地舔著最上麵那顆最大的山楂。
粉嫩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將融化的糖液卷入口中,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和孩童般的貪婪。
“哢嚓……”
一聲極細微的、幾乎被咀嚼聲吞沒的碎裂聲,在她前方響起。
聲音的來源,是白問天。
她直挺挺地跪在冰冷肮臟的水泥地上,頭垂得很低,幾乎要埋進胸口。
肩膀依舊在無法控製地小幅度顫抖。
兩隻手死死地攥著自己皮衣的下擺,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慘白,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皺。
她穿著一雙陳舊但乾淨的小皮鞋,此刻鞋尖正用力地抵著地麵,仿佛想把自己釘進地底。
一道半透明的、色澤如同最劣質絲綢般的黑色“絲線”,
詭異地從上方垂落,末端輕柔卻又無比牢固地纏繞在白問天纖細脆弱的脖頸上。
絲線繃得很直,源頭沒入配電房天花板的黑暗深處,散發出極其微弱、令人不安的幽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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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絲線,像一條隨時會收緊的絞索。
黑有常終於舔完了那顆山楂上最後一縷甜味。
她滿足地眯起了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貓兒似的喟歎。
然後,視線才懶洋洋地轉向跪著的人。
“真難看啊,小白。”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甜膩的慵懶,像剛吃完糖的孩子,說出的話卻冷得掉冰碴,
“哭哭啼啼的,像隻被雨水打濕的……流浪狗。”
白問天身體猛地一僵。
黑有常抬起空著的那隻手。
手指纖細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塗著純淨的黑色甲油。她輕輕勾了勾食指。
嗤啦——!
纏繞在白問天脖頸上的那道黑色絲線驟然收緊!
並非物理上的窒息,卻帶來一種深入骨髓、仿佛靈魂被狠狠勒住的劇痛!
“唔!”白問天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上猛地一彈,
又被脖頸間無形的絞索重重扯回地麵!額頭咚的一聲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呼吸停滯了一瞬。
攥著衣角的手因為用力過度,指甲幾乎要刺破布料。
鞋尖在地麵刮擦,發出刺耳的“滋啦”聲。
“任務失敗了?”
黑有常的聲音依舊帶著那股甜膩的腔調,像是在問今天的糖葫蘆甜不甜。
白問天艱難地、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發不出清晰的音節。
“目標……”
黑有常歪了歪頭,一縷發辮滑落肩頭,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殘留的一點糖漬,
“那個叫李薇薇的女孩的靈魂本源…嗯,應該很美味很純粹吧?
你非但沒拿到,還讓她被秦家那個小混蛋救走了?”
她的語調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是…屬下…無能……”
白問天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痛苦的氣音。
“無能?”黑有常忽然笑了。
笑聲清脆悅耳,如同銀鈴在午夜敲響,在這死寂的配電房裡卻顯得格外瘮人。
“不不不,小白,你不是無能。”
她向前輕盈地踏出一步,高跟戰靴踩在滿是灰塵的地麵,發出清晰的“嗒”聲。
“你隻是……”
她俯下身,那張顛倒眾生的臉湊近白問天低垂的頭頂,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冰冷的呼吸,“心軟了。”
最後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白問天的骨髓。
白問天猛地一顫,攥著衣角的手指關節爆出更可怕的蒼白。
黑有常直起身,臉上那點虛假的笑意瞬間消失殆儘,隻剩下純粹的、毫無溫度的冰冷。
她優雅地向後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隻煩人的蒼蠅。
纏繞在白問天脖頸上的黑色絲線倏然鬆開,縮回黑暗的天花板。
白問天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整個人向前一撲,雙手撐著冰冷的地麵,
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痛苦艱難的抽噎。
“看來,讓你獨自麵對秦家那個小混蛋,還有他身邊那隻礙眼的小野貓指周汐顏),還是太為難你了點。”
黑有常的聲音恢複了平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她舉起手中還剩兩顆山楂的糖葫蘆,對著角落裡顯示器那點微弱紅光看了看,似乎在欣賞那漂亮的紅。
下一秒!
殘影劃過!
噗!噗!
兩聲極其輕微、如同針刺破厚紙的聲響!
那根堅硬的冰糖葫蘆簽子,如同最鋒利的鋼針,瞬間穿透空氣!
不是射向白問天。
而是精準無比地釘入了白問天撐在地上的雙手旁邊!距離她那顫抖的手指,不足半厘米!
簽子尾部兀自嗡嗡顫動!
白問天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心臟驟停了一瞬,猛地向後縮手,身體僵住,連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