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喇叭炸響：“王翠花女士，您本次消費：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整！”
周六，中元節。
才清晨七點，幸福超市門口那股子味兒就竄出來了——隔夜菜葉的酸餿，
混合著廉價香燭燃燒後的嗆人煙灰味兒，絲絲縷縷往鼻子裡鑽。
卷簾門頂上的小喇叭，滋啦一聲，破了音的電子合成女聲尖利地劃破了晨霧：
“各位顧客請注意！幸福超市中元節特惠！雞蛋限時搶購！每人限購三斤！重複一遍……”
聲音乾澀得像是用砂紙在刮鐵皮。
秦無忌排在第一位，身後半步遠就是周汐顏。
她今天穿了件清爽的白色運動短袖，底下是條剛過膝的牛仔短褲，露出筆直得挑不出毛病的漫畫腿。
晨光熹微，落在她線條流暢的小腿上，白得晃眼。
卷簾門在頭頂發出痛苦的呻吟，嘎吱嘎吱，一寸一寸艱難地往上抬。
露出超市裡麵慘白慘白的熒光燈光。
門才開了三分之一，剛夠一人彎腰鑽進去的高度。
後麵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和抱怨。
秦無忌背後像長了眼睛，不用回頭也知道怎麼回事。
他微微側身，用後背護住周汐顏，隔絕了推搡的力量。
周汐顏小聲嘟囔：“牲口啊，趕著投胎去下麵過節？”
聲音不高，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糯軟，內容卻一點不客氣。
就在卷簾門下沿抬升到腰部高度的瞬間！
嗖！
一道影子，黃澄澄、瘦伶伶，像條被油炸透了又澆了檸檬汁的泥鰍，
速度快得隻留下殘影，猛地從秦無忌和周汐顏之間的縫隙裡——
準確說是從周汐顏腿邊——滋溜一下滑了過去！
卷簾門開啟的黝黑縫隙，成了他完美的入口。
黃毛腦袋一低，腰杆子順勢塌下去，整個人幾乎貼地竄了進去！
動作流暢得像是演練過千百遍，目標明確得像是裡麵真有金礦。
噔！噔！噔！
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超市內部響起，順著下行的電梯一路遠去，帶著點小人得誌的囂張節奏。
“靠！”
“這什麼人啊！”
“有爹生沒娘教的玩意兒！”
後麵被擠開的大爺大媽們這才反應過來，罵罵咧咧的聲音頓時湧了上來。
周汐顏好看的眉毛擰成了疙瘩，杏眼圓睜，盯著那消失在電梯口的黃毛背影：
“好家夥！這年頭畜生都講究效率了？大清早趕著kpi呢？”
秦無忌沒說話，下頜線繃緊了一瞬，又緩緩鬆開。
他伸手，自然地牽起周汐顏的手：“跟上，不然新鮮雞蛋真沒了。”
周汐顏被他拉著往前小跑兩步，臉莫名熱了一下，嘴上卻不饒人：
“喂！誰要跟你搶雞蛋！放手！”
話是這麼說，那手卻也沒真甩開。
卷簾門終於在刺耳的噪音中完全升起。外麵排隊的人流“轟”一下湧了進去，如同開閘泄洪。
超市裡，冷氣裹挾著生鮮區的魚腥味和熟食區的廉價香料味撲麵而來。
那個黃毛精神小夥早已不見蹤影。
秦無忌和周汐顏沒去擠雞蛋區。他們目標明確，推著購物車直奔最深處——方便麵貨架。
秦無忌的手準確無誤地抓起一碗桶裝統一紅燒牛肉麵。藍白包裝，經典款。
指尖觸碰到那熟悉的塑料包裝時，一絲微不可查的顫動掠過。
前世最後的記憶碎片，混合著滾燙瀝青路麵的觸感和刺耳的輪胎摩擦聲，
不合時宜地刺了他一下。那碗剛泡好，還一口沒動的紅燒牛肉麵……
“喂！老秦！”周汐顏清脆的聲音將他猛地拽回現實，
她正踮著腳，努力去夠貨架最頂層一排印著巨大“爆辣”字樣的新款泡麵，指尖離目標還差一點點。
秦無忌抬手，輕鬆越過她的頭頂，把那包“爆辣核彈”撈了下來，精準地丟進她推著的購物車裡。
“謝啦！”周汐顏揚起臉，笑容燦爛得像是貨架上打下的聚光燈，“漫畫腿雖好，海拔偶爾也會有點憂桑嘛。”
購物車裡東西不多：幾包零食，幾瓶飲料，秦無忌那桶紅燒牛肉麵，還有周汐顏的“爆辣核彈”。
隊伍排了七八個人。
終於輪到了黃毛精神小夥。
收銀台後麵站著個戴黑框眼鏡的年輕妹子，臉盤圓圓的，眼神卻空洞麻木，像是被流水線上的傳送帶磨掉了所有生氣。
她手腳不算慢，一件件掃描商品，動作帶著一種程序化的僵硬。
黃毛小夥掏出一張卡，啪一聲拍在收銀台上。
眼鏡妹拿起來一看，眉頭困惑地皺起。
她似乎不太熟悉操作，在收銀機鍵盤上摸索著按了好幾下，屏幕上的數字跳來跳去。
“那個……”眼鏡妹聲音怯怯的，沒什麼底氣，“老年卡要去那邊……那個專用通道機子刷……”
她伸手指了指旁邊一個貼著“老年殘疾卡專用”的收銀台位置，那裡的機器明顯更新更大。
黃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抓起卡，罵罵咧咧地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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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結算過程又停滯了半分鐘。
超市的廣播像是掐準了點，再次滋啦響起：“溫馨提示……請各位顧客提前準備好支付碼……祝您購物愉快……”
那電子女聲的尾音拖得長長的，沒有半點愉快的味道。
身後隊伍裡抱怨聲更大了。空氣悶熱粘稠，混雜著各種汗味和食品氣味。
秦無忌把手裡的泡麵桶放在傳送帶上。
就在這時！
“嗖——！”
一道灰影帶著一股隔夜煙酒混合老人味的惡風，以完全不符合年齡的刁鑽角度和蠻牛衝撞的力道，
“砰”地狠狠撞在秦無忌手臂外側！力道沉得驚人！
一隻枯爪般、布滿惡褐色老年斑的手，如同鐵鉗，“啪”一聲死死扒拉住秦無忌的小臂，借力往前就是一頂！
一個穿著油膩灰色老頭衫、頭發稀疏花白的老登，
整個人硬生生、蠻橫無比地從秦無忌和周汐顏之間那點可憐的縫隙裡，像楔子一樣鑿了進來！
瞬間強占了收銀台前的位置！
動作快如鬼魅，無恥得驚天動地！
“嘎吱——”
傳送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慢悠悠把那老登甩上去的幾包最廉價散裝掛麵往前送了半分，
不偏不倚，正好壓住了秦無忌那桶紅燒牛肉麵的桶壁！
“哎？！！”周汐顏瞬間炸毛，杏眼瞪得溜圓，一步上前，怒火幾乎實質化，“大爺！您這……”
老登猛地側過半張臉，法令紋深如刀刻，下垂的眼角斜睨著周汐顏，
渾濁的眼珠裡射出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渾濁的得意，嘴角咧開一個令人作嘔的弧度：
“後麵排隊去！小丫頭片子懂不懂規矩？尊老愛幼懂不懂？我一把年紀了，站久了骨頭疼要散架！”
唾沫星子混合著濃烈的口臭，差點兒噴了周汐顏一臉。
熏得周汐顏猝不及防，猛地後仰，肺都要氣炸了。
那雙漫畫腿緊繃，要不是公共場合，當場表演一個高踢腿的心都有了！
秦無忌一把扣住周汐顏的手腕，將她穩穩護到自己身後。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平靜得可怕，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如同投入石塊的千年古井，瞬間沉了下去，寒意凜然。
視線，精準地鎖定了那個蠻橫的老登。
目光聚焦的刹那——
老登頭頂，稀疏油膩的白發之下，在秦無忌那開掛的視野中，景象驟然扭曲！
一團劇烈翻騰、粘稠如黑色瀝青般令人窒息的氣旋，正瘋狂地旋轉、攪動！
那黑灰色的氣旋散發著不祥與衰敗，仿佛來自地獄的漩渦，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光線，
昭示著無可挽回的腐朽和……終結將至！
【叮！檢測到惡意插隊目標！壽元倒計時：72小時！宿主‘同級碾壓’光環激活中——碾壓這種渣滓，連手指都不用動！】
超市的嘈雜背景音驟然遠去。
傳送帶在“嘎吱”呻吟。
老登渾濁得意的嘴角還凝固著。
周汐顏憤怒的呼吸尚未平複。
唯有秦無忌，目光如淵，平靜地注視著那顆被瘋狂黑灰色氣旋吞噬的頭顱……
仿佛在看一個已然畫上句號的死人。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結！
老登那囂張的氣焰，在秦無忌無聲的凝視和那團翻滾的、預示著命不久矣的死亡氣旋麵前，
顯得如此蒼白與可笑。
碾壓？不，這甚至算不上戰鬥。這隻是……靜靜等待腐朽塵埃落定的倒計時！
“啪嗒！”
清脆的撞擊聲炸響！
就在那灰衣老登得意洋洋，把亮著二維碼的手機“咣當”一下狠狠杵向掃碼窗口的瞬間——
他那大開大合的手肘，帶著十成十的蠻橫力道，
“自然”無比地、狠狠撞在了秦無忌恰好平放在收銀台邊緣、屏幕亮著付款碼的手機上！
秦無忌的手機被撞得在光滑台麵上“唰”地滑出去老遠！
同一毫秒！
“嘀——！”
收銀台的掃碼設備，發出了刺耳的、識彆成功的蜂鳴！
支付成功的綠色圖標，瞬間在收銀員屏幕亮起！
老登完全沒察覺異樣，低頭瞅著自己手機屏幕上紋絲未動的二維碼，還嘀咕：
“咦？這破機器抽風了？”順手收回手機準備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