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樓前的混亂像燒開的滾油潑進了冷水裡,劈裡啪啦炸開鍋。
驚叫,哭嚎,憤怒的咒罵,混雜著孫德福那非人般的、持續不斷的淒厲慘嚎。
“呃呃呃——報應!報應啊啊啊!”
他整個人在地上瘋狂地翻滾、抽搐,
肥碩的身體被那些從他身下“活”過來的、
汙穢粘稠的黑色液體觸手死死纏住脖頸,勒得眼球暴凸,
醬紫色的臉上青筋如蚯蚓般蠕動。
更可怕的是那些如同燒紅烙鐵燙出來的猩紅文字,密密麻麻爬滿了他的脖子、手臂和肥臉。
那些字是他的罪證,每一筆每一劃都像是活物,在他自己的皮肉上蠕動、灼燒!
“後台篡改投票記錄:2025.03.12,優秀學生乾部評選,李xx票數15,張xx票數+20…憑啥!”
“收受‘感謝費’:王xx家長,微信轉賬5000元,備注‘請孫主席關照’…五千塊就賣良心?畜生!”
“脅迫錄音片段:‘不打滿分?這門課成績你自己掂量!’…聽見沒?赤果果的威脅!”
“侵占貧困生補助名額:趙xx名額轉給陳xx孫德福表侄)…連窮學生的活命錢都貪!不是人!”
圍觀的學生和家長徹底瘋了。
有人嚇得直接癱軟在地,褲襠濕了一片;
有人捂著眼睛不敢再看,指縫卻張得老大;
被點名的學生和家長,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抖得像暴風雨裡的枯葉。
“是真的……那個轉賬截圖……是我爸啊!”
一個瘦高男生突然指著孫德福手臂上一條蠕動的紅字哭喊出來,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滔天的恨意和屈辱。
混亂像瘟疫般蔓延,人群推搡著,眼看著就要徹底失控。
就在這片末日般的喧囂漩渦中心,秦無忌卻像個局外人。
他甚至還輕輕撣了撣自己灰色外套袖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褲兜裡,那隻剛剛攥緊發動了“畜生枷鎖”的左手,
此刻早已鬆開,隻有指尖殘留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冰涼麻意,如同剛摸了靜電。
這就是“畜生枷鎖”?
強製目標“品嘗”自己種下的惡果……生吞活剝,字麵意思?
勁兒夠大。
他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仿佛地上那個翻滾慘叫、被自己罪孽纏身的胖子隻是一個不入流的背景板。
他微微抬起下頜,目光沒有絲毫偏移,再次穿透混亂的人群和空間,
精準地投向百米外實驗樓那冰冷的水泥頂層天台。
那抹刺目的血紅,那道死寂的黑影。
還在。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那兩道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探針,依舊穩穩地釘在自己的後背上。
冰冷,審視。
甚至……比剛才多了一絲更濃烈的、如同孩童發現新玩具般的興味探究。
“綿綿冰,”
秦無忌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平靜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甚至還帶著點午睡剛醒的慵懶腔調,完全蓋過身後的鬼哭狼嚎,
“還去不去了?再晚,‘冰火兩重天’的老板娘真要收攤鎖門了。”
旁邊的周汐顏像是被這巨大的反差猛地拽回了現實。
她猛地吸了一口涼氣,冰涼的空氣撞進肺裡,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驚濤駭浪。
那張繃得緊緊的小臉轉向秦無忌,杏眼瞪得溜圓,
裡麵仿佛有兩簇小火苗被這狗男人輕描淡寫的態度給徹底點燃了。
下一秒,她的小手再次無比精準地攥緊了秦無忌的衣袖,
細白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仿佛那是狂風巨浪中唯一不會沉沒的浮木。
“去!乾嘛不去!”
她的聲音拔高了一度,清脆響亮,帶著一股豁出去的嬌蠻勁兒,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冰的餓得慌!”說完,她還挑釁般地猛地抬起頭,
目光如同兩道凝聚實質的光束,毫不示弱地、惡狠狠地刺向實驗樓頂那兩道陰森的視線。
“看什麼看?”
她清脆的嗓音在混亂嘈雜的背景音裡顯得格外突出,帶著點氣鼓鼓的嬌嗔,
“沒見過帥哥美女趕趟兒吃冰啊?再看——”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狡黠又凶巴巴的弧度,
“——收費!按秒計!一秒五百!現金還是掃碼?!”
話音剛落,她也不等對方有沒有回應,拽著秦無忌的衣袖就往外衝,
力道之大,差點把秦無忌拽了個趔趄。
“走啦走啦!再磨嘰冰都化了!我的芒果加倍椰果多多快飛走了!”
她像一頭被惹毛的小豹子,拖著秦無忌,
硬生生撞開幾個擋路的、還處於震驚石化狀態的學生,
朝著校門外那條煙火氣十足的小吃街方向,蠻橫地突圍而去。
身後,是孫德福愈發淒厲絕望的嚎叫,是人群驚恐混亂的喧囂,是罪孽灼燒皮柚的無聲控訴。
身前,是夕陽熔金,灑在小吃街油汪汪的石板路上,
空氣中開始彌漫起孜然辣椒麵、烤魷魚、炸臭豆腐和各種糖水冰品的濃鬱混合香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巨大的割裂感撲麵而來。地獄與人間,不過一道校門的距離。
秦無忌任由周汐顏拖著,嘴角卻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這小仙女,應激反應還挺彆致。
實驗樓頂天台。
傍晚的風帶著城市特有的燥熱,吹拂著黑有常身上那件仿佛由凝固血液染就的猩紅長裙。
裙擺獵獵作響,像一麵不祥的旗幟。
她立於高處,視線如同冰冷的探針,精準地刺穿下方混亂的煙塵。
秦無忌和周汐顏強行撕開一道縫隙、一頭撞入那片暖色光暈的身影,
在那片狼藉的背景板上,灼燙得如同兩根紮進眼裡的刺。
——礙眼極了。
尤其周汐顏最後那挑釁的眼神和清脆的尾音,隔著百米距離,似乎都精準地釘入了黑有常的耳膜。
收費?按秒?
嗬。
一絲冰冷刺骨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緩緩爬上黑有常那張精致卻毫無生氣的臉龐。
那笑意沒有溫度,隻餘下純粹的殘忍和興味。
“畜生枷鎖……”她低語,聲音如同兩塊凍硬的骨頭在互相摩擦,
“強製品嘗自己的惡果……果然是‘天罰’的風格。有意思。”
她微微側首,目光落在了身旁那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纖細身影上。
白問天。
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的提線木偶,靜靜地站在那裡,低垂著頭顱,
濃密的黑色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隻有從黑有常的角度,才能瞥見她下頜繃緊到極致的線條,和那微微顫抖的、毫無血色的唇瓣。
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嫩肉裡,
留下幾個月牙形的深痕,幾乎要掐出血來。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壓製住身體裡某種劇烈翻騰、幾乎要衝破喉嚨的情緒。
剛才孫德福身上那些罪證文字瘋狂湧現、人群徹底混亂的瞬間,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熟悉的、前世曾無數次在公子筆下描繪過的審判之力——
以一種更直接、更酷烈的方式再現了。
也看到了他身邊……那個像小太陽一樣灼熱、能那樣肆意拽著他衣袖、對他頤指氣使的女孩。
周汐顏。
前世那個……讓她連嫉妒都覺得是褻瀆的名字。
今生的咫尺,是更遙遠的天涯。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隻無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反複揉搓碾磨,痛得她幾乎窒息。
隻有拚命掐住掌心,用更尖銳的肉體疼痛去覆蓋那靈魂深處的刺痛。
“心軟了?”
黑有常冰冷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像一根冰錐猛地紮進白問天的耳膜。
白問天渾身劇烈地一顫,如同受驚的小兔子。
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試圖借那點尖銳的痛楚穩住瀕臨崩潰的心神。
她慌亂地搖頭,動作僵硬得像生鏽的關節:
“沒…屬下不敢!屬下隻是…隻是覺得那‘畜生枷鎖’太過詭異,
需要…需要仔細分析……”
她的聲音又低又急,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