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玉心頭猛地一跳。
是了,還有他!
孟書行那位年紀輕輕卻手握重權、深得帝心、性情冷清的小叔叔!
孟淮止從小文采卓著,因生得晚,隻比孟書行大五歲。
他在朝政上頗有見地,還深得皇帝信賴,如今已升為手握實權的吏部尚書。
更難得的是,這般年紀與身份,他竟至今尚未婚配,至今仍住侯府。
前世,在她被所有人唾棄時,唯有這位看似遊離事外的小叔叔,曾不動聲色地給過她一絲照拂,甚至在她被禁足冷院時,遣人問過她是否願意和離。
那是她唯一脫離苦海的機會,可當時的她竟愚蠢地拒絕了!
可直到自己被潑儘臟水,無人應援時才幡然醒悟,那是她脫離苦海最近的一次。
原來,這個始終與侯府保持距離的小叔叔,早已不動聲色地遞過一根救命稻草。
阮如玉垂下眼瞼,掩去眸中翻湧的情緒。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在這吃人的深宅裡,想要真正立足,想要複仇,她必須攀上最高、最穩的那根樹枝!
孟淮止就是最好的選擇!
他不是喜歡清淨,厭惡麻煩嗎?
那她就讓他避無可避!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瘋長。
這一世她要賭一把!
“挽秋,”
阮如玉的聲音低而清晰,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替我梳妝。”
“娘子,您這才剛醒……”
挽秋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
阮如玉借著力道站穩,輕輕搖頭,聲音雖弱卻異常清晰:
“正因如此,我才更得去。”
在挽秋的攙扶下,阮如玉坐到妝奩前。
銅鏡中映出一張難掩魅色的蒼白麵容,眸子裡卻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她刻意讓挽秋將自己的臉色撲得更白,嘴唇不著脂粉,顯得乾裂而無血色。
頭發鬆鬆挽起,幾縷碎發垂在頰邊,更添淒楚。
一身素白孝服寬大不合身,罩在她單薄的身子上,仿佛隨時會被風吹走。
靈堂的哀樂越來越近,如同前世記憶的喪鐘。
就在她步入前廳靈堂的刹那,眼風掃過側麵回廊,一道頎長的月白身影驟然撞入眼簾。
孟淮止!
他負手而立,身姿如孤鬆挺秀,比記憶中更顯清冷料峭。
眉宇間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倦意,仿佛世間紛擾皆與他無關。
那雙深邃的眸子,正淡淡地向她望過來。
阮如玉的心跳驟然收緊。
她由挽秋攙扶著,腳步虛浮,每走一步都像用儘了全身力氣。
行至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她停下,似乎想強撐著行禮,身子卻不受控製地晃了晃,全靠挽秋及時扶住才未倒下。
她勉力屈膝,抬起頭,那雙盈滿水光的杏眼怯生生地、帶著全然的無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望向他,帶著令人心碎的顫音:
“如玉……見過小叔叔。”
隻一眼,阮如玉便迅速垂下眼簾,長睫上掛著的淚珠適時滾落,肩膀微微瑟縮,像一隻在寒風中被雨打濕的無處可去的雛鳥。
孟淮止清冷的目光在她搖搖欲墜的身形上停留了片刻。
他原本平淡的語調,似乎幾不可察地放緩了一絲:
“節哀。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