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孟淮止親口承諾之後,阮如玉便每日準時前往書房學棋。
剛過巳時,她便提著食盒出現在書房門口,裡麵裝著剛沏的雨前龍井,或是一碟精致的杏仁酥。
孟淮止總是端坐於棋桌,紫檀木棋盤上擺著黑白二子,像是等了許久,又像是剛好正沉浸於某一局精妙棋路的推演之中。
“小叔叔。”
阮如玉輕聲喚道,將食盒放在桌邊,順勢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
她今日上著百花衫,下束百褶裙,顏如桃李,柳眉彎彎。
孟淮止抬眼頷首,聲音淡淡:
“坐吧,今日我們講定式。”
他拿起一枚黑子,指尖夾著棋子在棋盤上輕點,
“此處落子,需看對方應對,若走飛,你便拆二;若走尖,你便……”
阮如玉身子微微前傾,聽得專注,幾縷烏黑發絲如流雲般垂落,末梢掃過棋盤邊緣。
她忽然“呀”了一聲,似被驚擾,忙伸手去捋那幾縷不聽話的青絲,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光滑的頸側。
孟淮止講解的聲音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目光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她耳後那片細膩肌膚,隨即迅速落回棋盤。
他眉頭微蹙,語氣依舊平穩:
“專心看棋。”
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書房,在青磚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落在兩人交疊的衣袖上。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混著阮如玉發間的蘭花香,在暖融融的日光裡纏成一團。
“小叔叔,您看……這樣落子,行嗎?”
阮如玉捏著白子,小心翼翼地落在星位旁,眼尋求確認時,長而卷翹的睫毛翩飛。
孟淮止喉結輕滾,他伸出手,指尖略帶薄繭,輕輕將她的白子往旁邊挪了半寸。
“此處需再偏些,要為自己留有餘地。”
他聲音清冷,兩人之間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這樣的時辰總是過得很快,往往一局棋未終,日頭便已爬到中天。
阮如玉收拾棋盒時,“不經意”地將一枚光滑的白子脫手滾落到他腳邊。
待他俯身拾起,她溫聲道:
“夫君從前,也總同我說起,小叔叔您一旦沉浸棋局,便是最專注不過的人。”
她蹲下身,鬢角的碎發柔順地垂下來,假意一同尋找那枚棋子,掩住眼底流轉的情緒。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呢。”
孟淮止將棋子穩穩放入盒中,目光掠過她低垂的側臉,終是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波瀾:
“明日此時,繼續。”
不過短短半月光陰,阮如玉的棋藝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精進起來。
從前許多需要孟淮止手把手糾正的基礎落子,如今她竟已能隱隱預判到他三步之後的棋路走向。
偶爾甚至能布下一些精巧卻暗藏鋒芒的小陷阱,惹得他不得不收斂心神,認真應對。
“今日不講新課,孟淮止合上棋譜,抬眼道:
“對弈一局。你執白先行。”
“好。”
阮如玉落座時,不動聲色地將椅子向前挪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