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他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聲線依舊平穩,卻似乎比平日少了幾分清寒冷冽。
“是,”
阮如玉輕輕點頭,忍不住柔聲補充,像分享一個獨屬於她的秘密,
“您瞧它渾身上下玄黑一團,像是在墨池裡滾過一遭似的。”
她抬起眼,目光飛快地在他臉上一觸即離,秋日的餘暉透過楓葉的間隙,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投下細碎光影,眼波流轉間自有一段難言的風致。
孟淮止有些沉默地望著她。晚風拂過,吹動他月白的衣袂,也帶來她身上極淡的、如蘭似麝的清香。
阮如玉聲音輕柔似羽:
“打擾小叔叔,如玉這便帶它回去。”
說著,她便欲上前將墨染抱回,誰知那小東西竟似不舍,爪子一伸,順手就勾住了孟淮止的衣擺,賴著不肯走。
阮如玉臉頰霎時泛紅:
“小叔叔,它......勾住了您的衣袍。”
她忙俯身,伸出纖指,小心翼翼地去解那勾在精致衣料上的小貓爪子。
指尖不可避免地隔著那月白色衣衫,輕輕擦過他的小腿。
“得罪了......”
阮如玉聲若蚊蚋,迅速收回手,仿佛被燙到一般,臉頰更紅,帶著幾分羞惱地將那團闖禍的墨黑小心翼翼攬入懷中,全然不顧它爪上的泥汙是否會沾染她淺碧色的裙衫。
她垂首,用手指細細梳理墨染的絨毛,低聲軟語安撫,那側影在漸濃的暮色裡,顯出一種極致專注的溫柔。
一種極細微的、陌生的波動自孟淮止心頭倏然掠過。
孟淮止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眉眼間停留片刻,又掠過她臂彎中安然蜷縮的小獸,終是淡淡開口。聲音雖清冷,卻無半分斥責:
“它既願意來,便由著它。”
“書房裡多個活物,倒也無妨。”
說罷,他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月白色的身影在漸深的暮色中顯得格外清冷孤高,步伐沉穩,很快便消失在避風小築的門內。
阮如玉抱著懷中溫熱的小獸,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籲出一口氣,一直微提著的心這才落回實處,唇角卻忍不住彎起一絲得逞的弧度。
她低頭,用指尖點了點墨染濕潤的鼻頭,聲音壓得極低,含著狡黠的輕笑:
“你呀,倒真是個會挑靠山的小機靈鬼。”
這小獸,今日竟陰差陽錯,助了她一臂之力。
墨染“咪嗚”一聲,碧色的眼瞳在朦朧夜色裡閃著懵懂的光,全然不知自己方才成了怎樣一段微妙緣分的開端。
此後幾日,墨染果然仍是常常不見蹤影。
阮如玉也不再急著尋回,她偶爾會在午後,或是黃昏,狀似無意地漫步至避風小築附近。
孟淮止,有時會負手立於階上,他大多隻是淡淡瞥一眼那圍著竹生討食的小黑團子,目光偶爾會掠過悄然立在不遠處的她。
她總是適時地垂下頭,福身行禮,聲音輕軟地喚一聲“小叔叔”。
阮如玉敏銳地察覺,這些時間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比以往長了那麼一瞬,那聲淡漠的“嗯”,也似乎不再那般冰徹入骨。
這般安穩的日子沒過幾日。晌午,阮如玉剛回到聽花閣,管事嬤嬤便急匆匆迎上來:
“少夫人,您可算回來了。您娘家的兄長來了,已在花廳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