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儀仗肅立兩側,鴻臚寺與禮部的官員們垂手恭候,氣氛莊重而肅穆。驀地,遠處塵頭起處,北戎使團的華蓋車駕迤邐而至。
車駕停穩,侍女卷起鮫綃車簾,一道明媚窈窕的身影探出身來。殊嫣公主一露麵,目光便越過一眾迎接的官員,直直落在為首那人身上。
冬陽粲然,落在他一身絳紫色官袍上,玉帶勾勒出挺拔腰身。
他負手而立,麵容清雋冷肅,眉眼間仿佛凝著終年不化的霜雪,周身威儀天成,與周遭喧騰格格不入,似孤峰獨立。
殊嫣公主眼眸倏然一亮,蜜色臉龐上綻開毫不掩飾的驚豔笑容。
她竟不顧身後使臣焦急的低聲勸阻,提著裙擺向前幾步,用帶著有些異域腔調卻足夠清晰的中原官語,朗聲笑道:
“這位大人生得真好!通身的氣派,竟比我們北戎最高的神山還要令人心折!”
語驚四座!
一時間,萬籟俱寂。鴻臚寺卿險些掉了笏板,禮部官員們麵麵相覷,個個強繃著臉,眼角餘光卻忍不住偷覷孟淮止的臉色。連北戎的使臣都麵紅耳赤,連連以目示意,卻攔不住他們這位性情如火的小公主。
孟淮止眉頭驟然鎖緊,下頜線繃得如刀鋒一般。
周遭空氣仿佛瞬間凝凍,那股子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冷冽威壓,讓離得近的幾個官員幾乎屏住了呼吸。
他目光沉靜如水,掠過公主明媚笑靨,未起半分波瀾,隻微微頷首,聲音冷澈如冰泉擊石,不帶一絲溫度:
“公主殿下謬讚。舟車勞頓,還請即刻入城歇駕。”
言罷,側身示意,動作間已是不容耽擱的送客姿態。
豈料那殊嫣公主非但不以為意,反而又上前一步,一雙明澈大膽的眼眸毫不避諱地直視著他,竟當著所有人的麵,揚聲問道:
“且慢!這位大人,不知……可曾婚配?”
這一問,比方才更加石破天驚!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連呼吸都忘了。這北戎公主也太過大膽!
竟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詢問一位朝廷重臣的婚聘私事!
孟淮止的麵色徹底沉了下去,眸中寒意驟深,銳利的目光如冰刃般掃過那明媚又執拗的公主,最後停在眾官員麵麵相覷的臉上。
他沉默了片刻,周遭空氣壓抑得幾乎令人窒息。
最終,他才從薄唇間吐出兩個冰冷的字眼:
“並無。”
得到這個答案,殊嫣公主臉上的笑容瞬間如同盛夏驕陽,絢爛奪目,竟帶著幾分計謀得逞的嬌憨與滿意。
“很好!”
她脆生生地丟下這兩個字,這才心滿意足,轉身姿態輕盈地登上了自己的華車,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官員和使臣。
車簾落下,華車緩緩啟動。
車內,隨侍的心腹侍女這才敢低聲開口,語氣滿是擔憂:
“公主,您方才也太……孟尚書位高權重,性情又那般冷硬,您這般當眾……若是惹惱了他,可如何是好?陛下遣您來,原是意在……”
殊嫣公主斜倚在軟枕上,把玩著腕間一串瓔珞,唇角噙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打斷了她:
“父皇的心思,我豈會不知?無非是想用我的婚事,為他換取最大的好處,或是嫁給某位皇子,總之是樁交易。”
她明澈的眼底掠過一絲叛逆與精明,輕哼一聲:
“可我殊嫣又不是貨物。既然橫豎要嫁,為何不嫁一個我自己瞧得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