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小師父。這點香油錢,還請收下。”
小沙彌推辭不過,隻得收下,退出時細心地將房門掩好。
待那細碎的腳步聲遠去,阮如玉臉上的溫婉笑意倏然收起。
她徑自走向內室,指尖拂過素淨的床帳,對整理衣箱的挽秋低聲道:
“把內室的帳簾都放下來,做出已經安寢的樣子。”
挽秋動作一頓,詫異抬頭:“娘子這是……”
阮如玉已轉身取下掛在屏風上的披風,利落地係好:
“今晚棲霞寺暗流湧動,我們得避一避。”
“娘子要出門?”挽秋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計,
“這麼晚了,您要去哪兒?”
燭光下,阮如玉的側臉顯得格外的冷:
“今晚注定不太平,我們若是留在房中,隻怕要惹禍上身。”
她輕輕推開後窗,望向遠處重簷疊嶂的殿宇,
“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條通往後方佛堂的小徑上,唇角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
“去佛堂。”
“既然來了佛門清淨地,總要為我的亡夫好好祈祈福才是。”
她理了理披風的褶皺,
“那裡香火不斷,夜裡有僧人值守,反倒最是安全。”
她說著已邁步出門,挽秋連忙提燈跟上。
主仆二人悄無聲息地沒入夜色,阮如玉最後回望了一眼那間點著燈的廂房,帳簾低垂,在窗紙上投下仿佛有人安寢的影子。
佛堂內香火氤氳,燭影搖曳。
阮如玉方踏入殿門,便見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正跪坐在蒲團上誦經。
——竟是上次那個一語道破她心事的小和尚。
燭光為他精致的側顏鍍上一層柔光,長睫在眼下投下淺影,那顆淚痣在明明滅滅的光線中若隱若現。
他聞聲抬眸,琉璃色的眸子在觸及她的瞬間微微一凝。
阮如玉腳步微滯,隨即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在相鄰的蒲團上跪坐下來。
她眼波流轉間,已與身後的挽秋交換了一個隻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下去吧。”阮如玉唇瓣微動。
挽秋心領神會,躬身退出大殿,確認四周無人,她才提起裙角,隱入竹影深處。
檀香嫋嫋,在她與他之間繚繞。
“真巧,又遇見小師父了。”
她唇角噙著恰到好處的淺笑,指尖卻帶著幾分刻意,輕輕撥動的沉香木佛珠,發出細微的聲響,
“看來我與小師父,確實有幾分佛緣。”
那小和尚垂眸不語,隻是撚動念珠的指尖微微變快。
阮如玉不以為意,自顧自拈起三炷香,在燭火上徐徐點燃。
香頭明滅的火光映在她姣好的麵容上,卻照不進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求佛祖保佑亡夫早登極樂。”
她故意將嗓音放得柔膩,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佻,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清晰地傳入身旁人的耳中。
隨即她微微傾身,帶著一陣若有似無的香風,壓低了聲音,語氣裡混雜著試探與一絲惡劣的玩味:
“小師父覺得,我今日的心...可誠?”
小和尚撚動念珠的指尖倏地頓住。
他並未轉頭,目光依舊凝視著佛像金身,聲音卻比方才更冷了幾分:
“上次如何,這次亦是如何。”
阮如玉輕輕“哦”了一聲,指尖漫不經心地繞著佛珠流蘇:“小師父這話好生傷人。我日日為亡夫誦經祈福,小師父卻總說我心不誠。”
她忽然壓低聲音,語氣裡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嗔怪:
“還是說...小師父是怪我上次說話太重,至今還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