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正悠閒地臨帖,見父親這般模樣,驚得筆都掉了。
“爹?”
“跪下!”
沈翰林抓起案上的鎮紙狠狠砸過去。沈硯之慌忙躲開,鎮紙砸在博古架上,碎了一件前朝瓷瓶。
“你竟敢去招惹孟府的人!還邀寡居的少夫人遊園?誰給你的膽子!”
沈硯之強自鎮定:
“兒子隻是念及與書行的同窗之誼……”
“放屁!”
沈翰林氣得渾身發抖,
“孟淮止今日在值房,就差沒明說要斷了我們沈家的仕途!你可知他手裡握著多少人的前程?”
他一把揪起兒子的衣領:
“你那個在考功司的師兄,你的堂兄在漕運的差事,今日全都懸在了刀尖上!就因為你不知死活地去招惹那個寡婦!”
沈硯之這才慌了神:“兒子不知……”
“現在知道了?”
沈翰林狠狠將他推開,
“即刻起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踏出家門半步!”
“父親!”
沈硯之終於慌了,
“兒子知錯了……”
“晚了!”
沈翰林朝門外厲聲喝道,
“來人!把公子帶回房嚴加看管!若是讓他踏出房門一步,你們統統滾出沈府!”
沈硯之被兩個仆從“請”回房中,房門在身後重重關上,落鎖聲清脆刺耳。他猛踹了一腳門板,胸中怒火翻湧。
“好個孟淮止……”
他在房中來回踱步,忽然停在窗前,望著孟府的方向眼中怒火灼灼。
“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能讓你們痛快。”
他喚來貼身小廝:
“你去……”
沈硯之壓低聲音,
“這幾日找個由頭出府,去尋幾個靠得住的地痞,讓他們在茶樓酒肆散些話。就說……孟尚書對那位守寡的侄媳格外關照。”
長安嚇得臉色發白:
“公子,這要是讓孟尚書知道…”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而阮如玉對這朝堂上的風波一無所覺,正倚在大迎枕上讀話本。直至孟淮止散朝歸來,徑直闖入,打破了這一室寧靜。
他仍著絳紫朝服,官帽下的眉眼卻凝著寒霜。
“聽說……”
他刻意避開她的目光,
“你想去梅園祭奠書行?”
阮如玉正要答話,卻見他突然轉身,指節重重按在妝台上:
“沈硯之那樣的紈絝子弟,也配與你同去?”
阮如玉敏銳地捕捉到他語氣中那一絲不尋常的澀意。她垂下眼簾,輕聲道:
“如玉隻是念及亡夫…”
“我知道。”
孟淮止打斷她,
“但沈硯之此舉實在不妥。一個外男邀你同遊,傳出去於你清譽有損。”
他停頓片刻,聲音愈發低沉,
“你若真想祭奠,改日我再陪你去寺裡上香。”
這句話不像建議,倒像是一個小心翼翼的請求。
阮如玉敏銳地捕捉到他語氣中的異常,故意沮喪的輕聲道:
“小叔叔說得是……書行若在天有靈,定也不願見我這般。”
緊接著她不等孟淮止接話:
“謝謝您,隻是…小叔叔公務繁忙,我自己去便是了。”
果然,孟淮止身形明顯一僵。
他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收緊,又緩緩鬆開。暮色透過窗欞,在他清雋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影。
“既如此……”
他聲音低沉,卻顯得有些失落。
“你去吧。”
他言罷轉身欲走,卻在門檻處頓住。
陽光漫過他的朝服,勾勒出挺拔卻孤寂的輪廓。終是輕聲添了一句:
“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