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藍天”洗浴中心那巨大的金色旋轉門,在午後熾烈的陽光下,如同一麵燃燒的魔鏡,折射出令人眩暈的、近乎暴發戶般的刺眼光芒。魯智深站在門前,感覺自己像一隻被強行塞進華麗鳥籠的猛虎。他粗壯的手指第三次煩躁地扯著那該死的襯衫領口——這件該死的藍條紋襯衫!昨天商場那個塗著厚厚脂粉的導購小姐,用甜得發膩的聲音極力推薦,花了他整整半個月的血汗錢!領口內側的標簽像一條毒蟲,不斷啃噬著他後頸的皮膚,帶來一陣陣刺癢;袖口的紐扣則像兩道冰冷的鐐銬,死死勒著他粗壯的手腕,阻礙著血液的流動。這身行頭帶來的束縛感,比他當年在五台山文殊院被迫披上的那件繡著金線的沉重袈裟,還要難受十倍!
“他娘的……”他低聲咒罵,喉結滾動了一下,粗糲的嗓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這勞什子,現代人怎麼受得了?”他再次試圖解開那個該死的、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的溫莎結,但粗笨的手指在光滑的絲綢麵料上徒勞地滑動,隻讓那個精致的結扣變得更加歪斜扭曲,像一條盤踞在脖子上的毒蛇。旋轉門光潔如鏡的玻璃上,映出他此刻的窘迫:一個魁梧如鐵塔、剃著青皮光頭、頭皮在陽光下泛著冷硬青光的身影,卻硬生生被塞進一套緊繃、不合身、散發著嶄新化纖氣味的西裝裡。這副模樣,與眼前這座金碧輝煌、散發著奢靡氣息的宮殿格格不入,像一個誤入仙境的莽夫。
“嗡——”旋轉門無聲地滑開,一股混合著冷氣、濃烈檀香、以及某種昂貴精油味道的空氣,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撲麵而來,瞬間包裹了他。大廳地麵鋪著的意大利大理石光潔得能照出人影,中央那座巨大的、由無數水晶棱柱構成的三層吊燈,正將陽光分解成億萬顆跳躍的、鑽石般的碎光,撒滿整個空間,晃得人睜不開眼。左側休息區的真皮沙發如同巨獸般匍匐著,幾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陷在裡麵,端著晶瑩的玻璃杯,低聲交談著,偶爾發出幾聲心照不宣的、如同夜梟般的低笑,那笑聲在空曠的大廳裡顯得格外刺耳。
“先生您好,請問有預約嗎?”前台小姐的聲音如同裹了蜜糖的冰錐,甜美卻帶著距離感。她妝容精致得如同櫥窗裡的假人,黑色製服一絲不苟,領口彆著的工牌在燈光下反射著金屬的冷光,嘴角掛著的微笑弧度精準得如同用尺子量過。
魯智深定了定神,壓下心頭那股被環境壓迫的煩躁感,晃了晃手中那張冰冷的白色房卡,聲音低沉而短促:“1808。”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前台後方牆上那燙金的價目表——最基礎的“舒筋活絡”套餐後麵跟著三個刺眼的數字:888!這數字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他的眼睛!這他媽夠他在工地扛三天水泥了!
“好的先生,電梯在您右手邊。”前台小姐的目光如同探針,在他粗糙、指節粗大變形的手掌,以及那件明顯不合身、肩膀處繃得緊緊的襯衫上快速掃過,那職業化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一瞬,隨即又迅速恢複,隻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疑惑。
走向電梯的短短十幾步路,魯智深感覺後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濕,黏膩地貼在皮膚上。這地方太安靜了,安靜得隻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聲。腳下厚實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讓他感覺自己像行走在雲端,又像踩在棉花上,無處著力。電梯門是冰冷的鏡麵不鏽鋼,清晰地映出他緊繃的臉龐和緊抿的嘴唇。電梯上升時帶來的輕微失重感,讓他胃裡一陣翻騰。三十秒的上升過程,漫長得像一個世紀。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回憶三天前與馬明那場充滿陰謀氣息的對話……
?閃回:工地辦公室
馬明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指尖夾著一支粗大的古巴雪茄,煙霧繚繞中,他的臉顯得模糊不清。“老魯啊,”他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聲音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我知道你一直在查趙黑虎的事。”他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攤在桌上的文件——那是趙黑虎挪用公司資金的鐵證,金額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每一筆都像一條毒蛇,盤踞在紙上。
“馬總這是什麼意思?”魯智深當時肌肉瞬間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後那把沉甸甸的、沾著水泥灰的扳手。
馬明卻出乎意料地笑了,笑聲低沉而危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趙黑虎吃裡扒外,我也忍他很久了。”他推過一個牛皮紙袋,動作輕描淡寫,“這裡麵有他長期包下碧海藍天1808房間的證據,每周五下午三點,雷打不動,會他的小情人。你想要的證據,”他身體微微前傾,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都在房間那個小保險箱裡。”
“叮——”電梯清脆的提示音將魯智深猛地拉回現實。18樓到了。走廊鋪著厚得能陷進腳踝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仿佛行走在巨大的獸皮上。1808房門……虛掩著!一道暖黃色的燈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從門縫裡悄然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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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魯智深全身的汗毛倒豎!多年的江湖廝殺、刀頭舔血的經驗,讓他對危險有著野獸般的直覺!事情順利得詭異!馬明那隻老狐狸,怎麼可能輕易把足以扳倒趙黑虎的致命把柄拱手相送?這分明是一個散發著血腥味的陷阱!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呼吸放緩,腳步放得更輕,右手悄然滑進褲袋,握住了那個屏幕碎裂的舊手機,左手則如同探路的毒蛇,極其緩慢地、無聲地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房門……
“搶劫啊——!!!”一聲女人歇斯底裡的尖叫,如同玻璃刮擦鐵皮般驟然炸響!尖銳得幾乎要刺破耳膜!魯智深眼前一花,一個穿著近乎透明的真絲睡袍、頭發淩亂、臉上卻帶著一絲刻意驚恐的年輕女子,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撲了過來!濃鬱的、令人作嘔的香水味瞬間充斥鼻腔,她身上那股冰涼滑膩的觸感讓魯智深本能地一個激靈!
“阿嚏!”他被那濃烈的香氣嗆得打了個噴嚏!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砰!砰!”兩聲悶響!兩個如同鐵塔般、穿著黑色製服、胸口繡著“保安”字樣的彪形大漢,如同早已埋伏好的獵豹,猛地從門後兩側破門而入!動作迅猛、配合默契!一個如同鐵鉗般精準地扣住魯智深的右手腕,猛地反擰到背後!巨大的力量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另一個則如同蠻牛般欺身而上,堅硬的膝蓋如同攻城錘,狠狠頂在他的腰眼上!劇烈的酸麻和疼痛瞬間傳遍全身!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顯然是演練過無數次的擒拿套路!
“誤會!我是住客!有房卡!”魯智深怒吼著掙紮,腳下的實木地板在他沉重的踩踏下發出痛苦的“吱呀”呻吟。他強忍著反擊的本能,故意讓身體放鬆下來,裝作被製服的樣子,同時暗中感受著兩個保安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沉重、穩定,帶著一股狠辣的勁道,絕非普通保安!
“房客?”一個低沉而充滿嘲諷的聲音響起。保安隊長模樣的男人踱步進來,他身材精悍,眼神銳利如鷹。他一把奪過魯智深手中的房卡,在燈光下仔細端詳,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這間是趙先生長期包房!你算哪門子房客?”他猛地伸手,粗暴地扯下魯智深脖子上那條勒人的領帶,像對待牲口一樣拽緊他的衣領,勒得他幾乎窒息!“穿龍袍也不像太子!帶走!”
魯智深被兩個保安粗暴地推搡著向電梯走去。就在經過房間門口時,他眼角的餘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瞬間捕捉到了幾個關鍵細節:
?床頭櫃上,一個精致的銀質相框裡,趙黑虎那顆油光發亮的禿頭正得意地摟著一個年輕女子——正是剛才尖叫的那個女人!
?梳妝台上,隨意散落著幾遝嶄新的、捆紮好的百元大鈔!
?最關鍵的!牆角那個半人高的保險箱,門虛掩著,裡麵空空如也!像一張無聲嘲笑的大嘴!
經過消防通道那扇厚重的防火門時,不鏽鋼門把手的反光中,突然閃過一個極其熟悉的光頭輪廓!雖然隻是一瞬,但魯智深渾身劇震!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電光火石間,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起來,真相如同冰水澆頭,讓他徹底清醒!
這是一個局!一個馬明和趙黑虎聯手做的死局!
馬明假意合作,拋出誘餌,實則是要借趙黑虎的手,把他這個“不安定因素”徹底送進監獄!而趙黑虎,此刻正像毒蛇一樣躲在暗處,欣賞著這場為他精心準備的“甕中捉鱉”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