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的光陰,如同指間流沙,悄然滑落。夏日的驕陽炙烤著大地,空氣中彌漫著柏油路被曬化的焦糊味和綠化帶裡蒸騰的草木氣息。魯智深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得堅實,腳下那雙磨得發亮的勞保鞋踩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發出“嗒、嗒”的悶響。他寬闊的脊背挺得筆直,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徑直走向小區管理處,心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那是他兩個月來,在烈日暴雨中巡邏、守護這片安寧的見證與回報。
推開管理處那扇沉重的玻璃門,一股冷氣混合著打印紙和劣質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撲麵而來。魯智深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台後麵的劉四。然而,劉四的反應卻讓他心頭猛地一沉!
劉四那張平日裡總是堆著笑、帶著幾分市儈精明的臉,此刻卻像刷了一層白灰!他正低頭胡亂翻著一本台賬,眼角餘光瞥見魯智深進來,像被針紮了一樣猛地一縮!他慌忙抬起頭,眼神閃爍不定,如同受驚的兔子,不敢與魯智深的目光接觸,隻是慌亂地瞟著牆角、天花板,最後才勉強聚焦在桌麵的文件上。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乾澀發緊,帶著明顯的慌亂:
“魯……魯哥!您來了……那個……這個月的工資……”他搓著雙手,指甲縫裡還帶著點沒洗乾淨的油墨,“出了點岔子……恐怕……得推遲幾天……”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乎變成了蚊子哼哼。
魯智深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但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那股翻湧的不安。他寬厚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濃眉微蹙,隨即又緩緩舒展開。他努力往好處想:也許是公司資金周轉一時不靈?晚幾天就晚幾天吧,誰還沒個難處?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擠出一絲寬厚的笑容,聲音儘量放得平和:
“沒事兒,劉四。能理解。隻要錢最後能到賬就行。”說完,他走到牆邊那張蒙著人造革、邊角已經磨破露出海綿的長椅上坐下。椅子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吱呀”呻吟。他雙手放在膝蓋上,粗大的指節微微彎曲,目光平靜地望向管理處門口那來來往往的人影,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
時間如同蝸牛爬行。一個星期,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拉得無比漫長。魯智深每天巡邏時,腳步依舊沉穩,目光依舊銳利,但心底那份不安卻如同野草般瘋長。傍晚下班後,他總會“順路”拐到管理處門口,隔著玻璃門望一眼。每一次,劉四要麼是低頭忙碌,要麼就是恰好不在。那扇緊閉的門,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
終於,魯智深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無聲的煎熬!他心中的耐心如同被烈日曬乾的河床,徹底龜裂!他猛地推開管理處的大門,帶著一股灼熱的風闖了進去!
劉四正端著一杯水,看到如同鐵塔般矗立在門口的魯智深,手猛地一抖!滾燙的水潑灑出來,燙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氣!他臉色瞬間煞白,眼神驚恐,如同見了鬼魅!
“魯……魯哥!您……您彆急!再等等!公司……公司那邊正在想辦法!真的!已經在想辦法了!”他語無倫次,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動作狼狽不堪。
“想辦法?!”魯智深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震得玻璃窗都嗡嗡作響!壓抑了許久的怒火,如同沉睡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爆發!他猛地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軀帶來的巨大壓迫感讓劉四不由自主地後退,撞在身後的文件櫃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魯智深雙目圓睜,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額角青筋如同盤踞的蚯蚓般根根暴起!他伸手指著窗外,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滾燙的憤怒:
“劉四!你看著我!!”
“你知不知道老子這兩個月是怎麼過來的?!”
“三伏天!太陽像個大火爐!地上能煎雞蛋!老子穿著這身不透氣的皮保安製服),頂著毒日頭巡邏!汗像水一樣往下淌!衣服濕了乾,乾了濕!後背都他媽捂出痱子了!鞋底都快被燙化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砰!”桌上的文件、筆筒都跳了起來!
“那會兒你在哪?!在空調房裡喝茶看報吧?!”
“寒冬臘月!北風刮在臉上像刀子割!耳朵凍得沒知覺!手指頭僵得握不住對講機!老子照樣一圈一圈地巡!深更半夜,彆人在被窩裡睡得香,老子在冷風裡跺腳取暖!就為了守好這片地方!!”
他越說越激動,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如同受傷的雄獅在咆哮:
“老子起早貪黑!風裡來雨裡去!沒偷過一天懶!沒缺過一班崗!!”
“現在!你他媽告訴我!工資要推遲?!推遲到什麼時候?!下輩子嗎?!!”
“老子辛辛苦苦乾活!憑什麼拿不到錢?!!”
“憑什麼——?!!”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最後一聲怒吼,如同雷霆炸響!震得整個管理處鴉雀無聲!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窗外的蟬鳴似乎也在這怒吼中噤聲!劉四被這狂暴的氣勢嚇得麵無人色,雙腿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他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剩下無儘的恐懼。
…………
劉四臉色慘白,背靠著冰冷的文件櫃,大口喘著氣,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他眼神慌亂地掃視著辦公室,像是在尋找救命稻草。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帶著哭腔:
“魯哥……魯哥您消消氣……消消氣……”他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開口,“您……您也知道……咱們小區最近在搞……搞那個……那個景觀改造……花壇翻新……還有……還有兒童遊樂設施升級……”他語無倫次地列舉著,“這……這一改造……把公司的資金……都給占用了不少……周轉……周轉不開啊……”
魯智深雙手抱在胸前,那兩條如同虯龍般盤踞的臂膀肌肉賁張,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力量感。他冷笑一聲,聲音如同冰碴子:
“設施改造?那是你們公司自己的事!是你們要搞麵子工程!跟我魯智深有什麼關係?!我隻知道我按時按點、一分不少地完成了我的活!該拿的錢,一分都不能少!”
劉四被噎得啞口無言,額頭的汗珠更多了。他眼神閃爍,猶豫再三,終於壓低聲音,帶著一種“掏心掏肺”的假象:
“魯哥……我跟您說實話吧……”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其實……公司……公司在外麵投資……出了大簍子!讓人……讓人騙走了一大筆錢!現在……現在賬上真的……真的沒錢啊!發不出工資啊!”他攤開雙手,一臉“痛心疾首”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