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派出所值班室。
慘白的日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噪音,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舊紙張和一絲熬夜後的汗酸味。魯智深,那個魁梧的光頭漢子,正擰著眉頭,如同麵對一件極其複雜的兵器般,笨拙地擺弄著胸前那台方方正正、閃著幽藍指示燈的執法記錄儀。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骨節粗大,布滿老繭,此刻卻顯得有些笨拙,小心翼翼地戳著記錄儀上那些細小、光滑的按鈕。
“這勞什子玩意兒……比灑家當年在五台山耍的六十二斤水磨禪杖還難伺候!”他低聲嘟囔著,古銅色的臉龐上寫滿了煩躁和不耐煩。指尖不小心滑過某個按鍵!
“滴——!”
一聲輕響!屏幕瞬間亮起!一張巨大無比、幾乎占據整個屏幕的臉!猛地懟了上來!正是他自己!剃得發青的光頭!銅鈴般瞪圓的眼睛!因為湊得太近!連鼻孔都清晰可見!如同廟裡的怒目金剛突然顯靈!
“謔——!!!”魯智深嚇得渾身一哆嗦!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把記錄儀從胸前扯下來扔出去!手忙腳亂地按著按鈕!屏幕閃爍了幾下!那張“巨臉”才終於消失!他心有餘悸地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感覺比打了一架還累!
就在這時!
“砰——!”
值班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巨響!
老張!那個頭發花白的老警察!臉色焦急!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帶起一陣風!吹得桌上的文件嘩啦作響!
“魯師傅!快!抄家夥!中心廣場!噴泉那邊!群眾報警!打起來了!見血了!情況緊急——!!!”老張的聲音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一邊喊!一邊迅速地將辣椒水噴霧、甩棍等裝備往腰帶上掛!動作麻利!
“什麼?!打架?!見血了?!”魯智深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沉睡的猛虎被驚醒!一股久違的戰意瞬間點燃!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動作迅猛得帶倒了身後的椅子!“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他看也不看!一把抓起桌上那頂深藍色的警帽!扣在光頭上!同時!右手下意識地就摸向腰間!仿佛要去拔那柄並不存在的戒刀!隨即才反應過來!隻能狠狠一拍大腿!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賊廝鳥!光天化日敢行凶?!看灑家不……”他怒吼一聲!胸中熱血沸騰!拔腿就要往外衝!
“等等——!!!”老張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小!“記錄儀!記錄儀開了嗎?!鏡頭蓋!鏡頭蓋掀開沒?!!”
魯智深猛地刹住腳步!低頭!看向胸前那個“難伺候的勞什子”!隻見鏡頭蓋還嚴嚴實實地蓋著!黑色的塑料片!如同緊閉的第三隻眼!無情地嘲笑著他的莽撞!
“開……開了吧?好像……沒……”他手忙腳亂!粗大的手指笨拙地去摳那個小小的鏡頭蓋!越急越摳不開!急得他額頭青筋直跳!
“唉——!!!”老張重重歎了口氣!一把拍開他的手!“算了算了!路上再弄!人命關天!快走——!!!”他一把將魯智深推出值班室!兩人如同兩道旋風!衝向停在院裡的警車!
…………
警車內。警笛淒厲!紅藍爆閃燈瘋狂旋轉!切割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刺眼的光芒在車內投下變幻的光斑!引擎發出沉悶的咆哮!車子在車流中如同遊魚般靈活穿梭!每一次急轉彎!都帶來強烈的離心力!將人狠狠甩向車門!
魯智深坐在副駕駛!身體隨著車子的顛簸而晃動!他顧不上暈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胸前那個小小的黑色方塊上!他低著頭!眉頭擰成了死疙瘩!如同在進行一場高難度的拆彈作業!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試圖掀開那個該死的鏡頭蓋!可那塑料片似乎故意跟他作對!滑不留手!怎麼都摳不開!
“哢嚓!”
一聲輕微的、帶著電子質感的快門聲!
魯智深猛地抬頭!隻見記錄儀的屏幕上!赫然又出現了一張他的大頭照!表情因為專注和急躁而顯得有些猙獰!原來是慌亂中!手指不小心按到了自拍鍵!
“賊廝鳥——!!!”魯智深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他瞪著屏幕上那張放大的、充滿“殺氣”的臉!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灑家就不信!今日還治不了你這小小的鐵疙瘩——!!!”他低吼一聲!如同被激怒的雄獅!手指更加用力地戳向按鍵!
“魯師傅!你消停點!彆把它戳壞了!那玩意兒貴著呢!”老張一邊猛打方向盤!一邊抽空瞥了他一眼!聲音帶著無奈和一絲緊張!
…………
“吱嘎——!!!”
刺耳的刹車聲!輪胎摩擦地麵冒起一股青煙!警車一個甩尾!穩穩停在中心廣場邊緣!巨大的慣性讓魯智深魁梧的身軀猛地前衝!安全帶狠狠勒進肩膀!他顧不上疼!一把推開車門!如同出籠的猛虎!跳下車!
廣場上!噴泉池邊!已經圍了一大圈人!如同看戲的觀眾!嗡嗡的議論聲如同潮水!中間!兩個男人!如同鬥雞般!麵紅耳赤!唾沫橫飛!互相指著對方的鼻子!罵得正歡!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隨時可能爆發肢體衝突!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讓開!警察!都讓開——!!!”老張一邊喊著!一邊奮力分開人群!動作嫻熟!魯智深緊隨其後!他那接近兩米、如同鐵塔般的身軀!自帶一股無形的威壓!所到之處!人群如同被劈開的海浪!不由自主地向兩邊退開!原本喧鬨的現場!瞬間安靜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光頭巨漢身上!
“怎麼回事?!誰先動的手?!”老張衝到兩人中間!聲音威嚴!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雙方!
那個穿著花裡胡哨、印著椰子樹圖案襯衫的中年男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指著對麵一個穿著黑色緊身t恤、留著寸頭的年輕人!激動地喊道!聲音帶著濃重的四川口音!語速極快!如同連珠炮:
“警官!你評評理!他!是他!撞倒我家娃兒!娃兒才五歲!摔得哇哇哭!他倒好!不道歉!還凶得很!罵罵咧咧!你說氣人不氣人?!!”
對麵的黑t恤年輕人!立刻梗著脖子!毫不示弱地反擊!聲音同樣激動:
“放屁!明明是你家小崽子!跟個沒頭蒼蠅似的亂跑!撞到我腿上!我還沒說疼呢!他倒先哭上了!你們家長不看好孩子!還倒打一耙?!講不講理?!”
魯智深站在老張身後!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仔細聽著!他聽懂了“撞倒”、“娃兒”、“道歉”、“凶得很”這些詞!但對方語速太快!口音又重!他聽得有些吃力!眉頭越皺越緊!
老張正要開口調解!那花襯衫男人情緒更加激動!他猛地踏前一步!指著年輕人的鼻子!用更加高亢、更加急促、更加濃重的四川方言吼道!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方臉上:
“你個龜兒子!把我娃兒撞得那麼凶!還說莫得事!良心被狗吃了嗦——?!!”edesi)?!”
魯智深耳朵猛地一豎!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心臟瞬間漏跳了一拍!他腦海中!如同條件反射般!瞬間將這三個音節!扭曲!重組!聽成了——“沒打死eidasi)”——!!!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緊接著!是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噴發般!轟然席卷全身!他眼前仿佛出現了孩子倒在血泊中!凶手卻輕描淡寫地說“沒打死”的殘忍畫麵!這簡直是草菅人命!喪儘天良!!!
“什麼?!沒打死?!!”魯智深一聲暴吼!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他銅鈴般的眼睛裡!瞬間布滿血絲!燃燒著駭人的怒火!一股狂暴的殺氣!如同實質般!從他魁梧的身軀上轟然爆發!周圍的空氣仿佛都瞬間降溫!
老張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
“好你個賊廝鳥——!!!”魯智深已經如同被激怒的雄獅!猛地一步踏出!蒲扇般的大手!快如閃電!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一把揪住了那個黑t恤年輕人的衣領!如同老鷹抓小雞般!毫不費力地!將他整個人!硬生生地!從地上提了起來!雙腳離地!懸在半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行凶殺人?!還敢說‘沒打死’?!跟灑家回衙門——!!!”他聲如洪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滔天怒火!手臂肌肉賁張!青筋如同怒龍盤踞!那年輕人被他勒得臉色瞬間由紅轉白!由白轉青!眼珠凸出!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窒息聲!雙腳在空中徒勞地蹬踹著!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鴉雀無聲!連噴泉的水聲都仿佛瞬間凝固了!
老張更是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他下意識地衝上去!一把抱住魯智深的胳膊!聲音都變了調:“魯師傅!你乾什麼?!快放手!放手啊——!!!什麼殺人?!哪來的殺人?!!”
花襯衫男人也嚇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被提在半空、眼看就要斷氣的年輕人!又看看如同怒目金剛般的魯智深!猛地回過神來!急得直跺腳!雙手拚命揮舞!用儘全身力氣!幾乎是尖叫著!用蹩腳的普通話!一字一頓地喊道:
“不是!不是啊!警察同誌!誤會!天大的誤會啊——!!!我說的是‘莫得事’!四川話!‘莫得事’——!!!是‘沒關係’的意思啊——!!!不是‘沒打死’——!!!我的老天爺啊——!!!”
“莫得事?……沒關係?……”魯智深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渾身猛地一震!揪著衣領的手!力道瞬間鬆了!那年輕人“噗通”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離水的魚!臉上充滿了劫後餘生的驚恐!
魯智深僵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他古銅色的臉龐!瞬間漲得通紅!一直紅到了耳根!連那顆剃得發青的光頭!都仿佛染上了一層尷尬的紅色!他瞪圓的眼睛裡!那駭人的怒火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茫然!錯愕!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羞恥感!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短暫的死寂後!
“噗嗤——!!!”
不知是誰!第一個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嗤笑!
隨即!
“哈哈哈哈哈哈——!!!”
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現場瞬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哄笑聲!如同洶湧的海嘯!席卷了整個廣場!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後合!眼淚狂飆!有人捂著肚子蹲在地上!有人扶著同伴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有人拚命拍打著自己的大腿!笑得喘不上氣!連那個驚魂未定的花襯衫男人!看著魯智深那副呆若木雞的窘迫樣!也忍不住!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哎喲喂!我的媽呀!笑死我了!警察同誌!你……你太幽默了嘛——!!!”花襯衫男人一邊擦眼淚!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莫得事!莫得事!哈哈哈哈哈!真的莫得事啊——!!!”
“哢嚓!哢嚓!哢嚓!”
手機拍照的快門聲!如同爆豆般密集響起!閃光燈此起彼伏!如同群星閃耀!無數鏡頭!對準了廣場中央!那個尷尬得如同煮熟的螃蟹般的光頭巨漢!和他腳下那個還在劇烈咳嗽的年輕人!以及那個笑得直不起腰的花襯衫男人!這畫麵!充滿了荒誕不經的喜劇效果!
“快看!是那個‘倒拔垂楊柳’的魯大師!”
“對對對!就是他!太逗了!一句話差點把人家勒死!”
“哈哈哈哈!方言殺手!四川話十級!”
“新表情包預定!‘魯大師的致命誤會’!”
“求高清無碼!我要發朋友圈!”
人群興奮地議論著!如同發現了新大陸!魯智深站在那裡!如同置身於聚光燈下!感覺每一道目光!每一陣笑聲!都像是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在他的臉上!紮在他的心上!他感覺自己的光頭!此刻正散發著驚人的熱量!幾乎要冒出煙來!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擋住臉!卻摸到了胸前那個……該死的執法記錄儀!他低頭一看!屏幕亮著!角度……似乎正對著自己那張漲得通紅的大臉!而且……好像還在錄?!!
“灑家……灑家這不是……怕出人命嘛……”他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乾澀!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濃濃的委屈和……無地自容!
老張終於從震驚和狂笑中緩過神來!他用力揉了揉笑僵的臉頰!強裝嚴肅!趕緊上前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彆笑了!散了散了!誤會!純屬誤會!我們這位魯師傅!剛來不久!聽不懂方言!鬨笑話了!大家理解!理解萬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