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社區辦公室。
頭頂的日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空氣中彌漫著舊家具的黴味、廉價茶葉的澀味,以及一股無形的、如同夏日悶雷般壓抑的煩躁氣息。十幾位居民代表圍坐在那張布滿劃痕的舊會議桌旁,七嘴八舌,唾沫橫飛,聲音像一群炸了窩的馬蜂!
“廣場舞大賽?都辦三屆了!年年都是那幫老姐妹!音響震得我家玻璃都顫!擾民!純粹擾民!”
“包餃子比賽?得了吧!那就是居委會王大媽她們的自留地!外人包的再好也拿不了第一!黑幕!絕對有黑幕!”
“要我說!搞點年輕人的玩意兒!電競比賽!《王者榮耀》社區賽!保證火爆!”
“電競?那玩意兒坐著不動!對身體有啥好?還不如組織個太極拳交流!”
“太極拳?那是老頭老太太玩的!沒勁!”
居委會王主任,一個頭發花白、戴著老花鏡、額頭沁出汗珠的老太太,用力拍打著桌麵,試圖壓過這鼎沸的人聲:“安靜!都安靜!聽我說!這次活動!重點是要促進警民關係!要和諧!要有意義!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她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
角落裡,魯智深像一座沉默的山巒,蹲在一張矮凳上。他手裡捧著一塊鮮紅欲滴、汁水淋漓的大西瓜,正“哢嚓哢嚓”啃得帶勁。深藍色的輔警製服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古銅色、肌肉虯結的小臂。西瓜汁順著他濃密的絡腮胡茬往下淌,滴在水泥地上,洇開一小片深色水漬。他看似專注地對付著西瓜,但那雙銅鈴般的耳朵卻微微翕動,如同雷達般捕捉著會場裡的每一句爭吵。
“魯警官!”王主任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來,帶著一絲求助的意味,“您見多識廣!又是咱們社區的守護神!您說說看!這次活動,搞點什麼好?要能拉近警民距離!要熱鬨!還要有意義!”
“啪嗒!”
魯智深手中的西瓜皮應聲掉進旁邊的綠色塑料垃圾桶裡,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抬起沾著西瓜汁和幾顆黑籽的大手,隨意地在褲子上抹了抹,然後慢悠悠地站起身。他那接近一米九的魁梧身軀如同拔地而起的鐵塔,瞬間讓原本就顯得低矮的辦公室更加壓抑!日光燈的光線被他寬闊的肩膀擋住大半,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灑家看……”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嘈雜,“不如……打場籃球賽!”
會議室裡瞬間安靜了一秒!仿佛空氣被抽空!緊接著,更大的喧嘩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爆發出來!
“籃球賽?!太普通了吧?!”
“去年不是搞過嗎?就那樣!沒意思!”
“是啊!一點新意都沒有!誰還看啊!”
“就是!獎品發個水杯毛巾啥的,誰稀罕!”
魯智深麵對這鋪天蓋地的質疑,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帶著野性和狡黠的笑意,眼神卻銳利如刀,掃過全場:
“普通?沒新意?”他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戰鼓擂響,“咱們辦個‘好漢杯’!梁山泊一百單八將!講究的就是個‘不打不相識’!球場如戰場!真刀真槍乾一場!輸贏都痛快!是爺們兒的!就上!”
這“好漢杯”三個字,帶著一股子草莽豪氣!瞬間點燃了會議室裡不少男同胞的熱血!幾個年輕小夥的眼睛亮了起來!但年輕的小李就是剛才提議電競那位)還是撇撇嘴,帶著一絲不屑:
“魯警官,口號喊得響沒用!獎品呢?總得有點吸引力吧?不然誰玩命打啊?發個獎狀?沒勁!”
魯智深眼中精光爆射!如同黑夜中點燃了兩簇火焰!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起來)!
“冠軍獎品——!”他聲音如同洪鐘,一字一頓,擲地有聲,“《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精裝燙金版!一套!外加——城東派出所食堂!半年!免費飯票!管飽!”
“噗——!”
王主任剛喝進嘴裡的一口熱茶,全噴在了會議記錄本上!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魯智深,仿佛在看一個外星人!茶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褲子上,她渾然不覺!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錯愕、以及一種……“這哥們兒是不是瘋了?”的強烈疑問!
魯智深環視全場,對眾人的反應似乎很滿意。他挺起胸膛,繼續宣布,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豪邁:
“亞軍隊!《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精裝版!加三個月飯票!”
“季軍!《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精裝版!加一個月飯票!”
“所有參賽隊伍!參與獎——最新版《社區普法宣傳手冊》!人手一本!帶回家好好學習!”
小李的下巴徹底掉到了地上,他結結巴巴地問:“魯……魯警官……您……您這獎品……是……是認真的嗎?《刑法》?飯票?這……這組合也太……太硬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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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認真!”魯智深一拍胸脯,震得製服紐扣“啪”一聲輕響,“灑家……我親自跑了兩趟司法局!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拉來的讚助!那《刑法》!燙金封麵!硬殼精裝!裡麵還有彩色插圖!平時書店賣288一本呢!飯票!是我們李隊長特批的!食堂大師傅的紅燒肉!管夠!”
…………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城東社區!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小賣部門口,籃球愛好者們炸開了鍋:
“聽說了嗎?‘好漢杯’!贏了送《刑法》!精裝版!”
“臥槽!誰想出來的餿主意?腦子進水了吧?打球贏本《刑法》?晦氣不晦氣?”
“還能去派出所食堂蹭半年飯?這……這倒是有點意思……”
“好像是那個光頭輔警魯智深搞的!就是上次高架橋上徒手抓飛賊那個!”
“是他啊?那……那這獎品……好像……也沒那麼離譜了?”
業主群裡,退休法官老趙發了一篇洋洋灑灑的長文:
“……法律,乃立國之本,安民之基!將法律典籍作為競技獎品,寓教於樂,寓法於體,實乃大智慧!大創新!魯警官此舉,深得普法精髓!老夫舉雙手讚成!為魯警官點讚!為‘好漢杯’喝彩!……”
幾個在社區實習的法學院學生更是激動不已,在群裡刷屏:
“兄弟們!組隊!組隊!隊名就叫‘知法守法’!目標——精裝《刑法》!衝啊!”
“為了288!為了法律的尊嚴!拚了!”
報名截止那天,魯智深看著名單,樂得合不攏嘴。八支隊伍!遠超預期!除了“知法守法隊”,還有“正義聯盟”成員是幾個社區片警和熱心大叔)、“浪子回頭隊”領頭的正是那個曾被魯智深在高架橋上拽回來的小吳,帶著幾個有前科、想重新做人的青年)、“夕陽紅不服老隊”一群退休大爺)……陣容堪稱豪華!
…………
比賽前一天,李隊長把魯智深叫進辦公室,門關得嚴嚴實實。
“魯智深!”李隊長指著電腦屏幕上本地論壇的熱帖——《史上最硬核籃球賽獎品:贏球送<刑法>,輸球送飯票?》,臉都氣紅了,“你搞什麼名堂?!啊?!拿法律典籍當獎品?!還飯票?!你當派出所食堂是慈善機構?!網上都吵翻天了!說我們嘩眾取寵!不務正業!”
魯智深撓了撓剃得發青的光頭,嘿嘿一笑,湊近壓低聲音:“隊長,您消消氣!您看啊——這幫愛打球的小年輕!平時讓他們翻兩頁法律書,比登天還難!可要是為了贏比賽……嘿嘿……為了那套精裝《刑法》,為了能光明正大蹭咱食堂的紅燒肉半年……您說,他們會不會拚了命去打?會不會……順便就把法條給記住了?”
李隊長一愣,臉上的怒氣漸漸被一種將信將疑的神色取代:“你……你這歪理……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必須的!”魯智深拍著胸脯保證,“您就瞧好吧!保證效果杠杠的!要是沒人來……我……我魯智深把名字倒過來寫!”
…………
開幕式當天,社區籃球場!
人山人海!鑼鼓喧天!彩旗飄揚!空氣中彌漫著爆米花的甜膩、烤腸的焦香、汗水的鹹腥,還有一股無形的、如同電流般竄動的興奮和期待!臨時搭建的主席台上,掛著一條鮮紅的橫幅——“第一屆‘好漢杯’普法籃球友誼賽”!
魯智深穿著一件特大號、後背印著碩大“裁判”二字的鮮紅色t恤緊繃繃地裹著他壯碩的上身),胸前掛著一個亮閃閃的銀哨子,大步流星地跳上主席台!他那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光頭,瞬間吸引了全場目光!活脫脫一個現代版“花和尚”!
“各位好漢!各位鄉親!”魯智深抓起麥克風,聲音如同洪鐘,通過擴音器響徹全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喧鬨!“今日!咱們以球會友!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呃……”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法律第三!學法是根本!”
“哈哈哈——!”台下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哄笑!氣氛瞬間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