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建築嶄新的總部會議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錢塘市蓬勃發展的天際線。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微塵，也照亮了投影幕布上那串令人心跳加速的數字：50,000,000rb。數字下方，一行加粗的藝術字體閃爍著誘人的金光：“首期注資”。
金鼎資本的vc經理趙明，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藍色西裝，金絲眼鏡後的眼神銳利如鷹隼，正站在幕布前，揮舞著激光筆，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前排人的臉上。他的聲音高亢、自信，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煽動力：
“魯總！各位高管！”激光筆的紅點在ppt上那代表“陽光采購聯盟”的圖標上瘋狂跳躍，“五千萬！僅僅是開始！這隻是點燃火箭的助推器！我們金鼎資本的專業評估團隊一致認為，以陽光聯盟的顛覆性模式、強大的資源整合能力和魯總您的領導力，估值在三年內絕對能翻十倍！十倍！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在座的每一位，都將分享到巨大的財富盛宴！意味著智深建築，將成為行業真正的獨角獸！”
會議室裡，除了投影儀的低沉嗡鳴，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幾位高管，包括負責運營的王老憨，眼睛死死盯著那串零，眼神熾熱得幾乎要燒穿屏幕！王老憨黝黑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褲縫，喉嚨裡發出輕微的吞咽聲。他仿佛已經看到，有了這筆巨款，城東那片如同迷宮般破敗、卻蘊藏著巨大利潤的舊城改造項目，將如同熟透的果實般落入他們囊中！手下那些跟著他風裡來雨裡去的兄弟們，都能住上更好的房子！他激動得幾乎要拍案而起！
魯智深坐在主位，背對著陽光，高大的身影在光潔的會議桌上投下長長的陰影。他手裡拿著那份厚達幾十頁、印刷精美的投資協議草案，指腹緩緩滑過冰冷的銅版紙。窗外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玻璃幕牆反射著刺眼的光，如同無數雙窺探的眼睛。公司擴張的速度快得驚人，半年時間，從幾十人的小作坊，膨脹到如今兩百多號人、項目遍布三區的規模。風投主動上門，這本該是成功的標誌，是夢想照進現實的證明。可此刻，他心中卻像壓著一塊巨石，沒有絲毫喜悅，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警惕。
他不再是那個對著一紙合同兩眼一抹黑的“莽漢”。這半年來，多少個深夜，他強忍著困倦，在台燈下啃讀《公司法》、《合同法》、《風險投資條款解析》，那些拗口的術語、複雜的結構、精巧的陷阱，被他硬生生嚼碎了咽下去。此刻，他目光如炬，精準地掃過協議中那些看似無害、實則暗藏殺機的條款。
“趙總，”魯智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趙明激昂的演講和會議室裡躁動的氣氛。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趙明，“這份協議裡的‘對賭條款’，麻煩您再詳細解釋一下？”他翻到協議中段，手指精準地點在那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上。
趙明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恢複如常，推了推金絲眼鏡，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哦，這個啊！魯總放心，行業慣例！非常公平！我們金鼎看好聯盟的爆發力，所以要求三年內年複合增長率不低於120，並且完成ipo上市。這是對管理層能力的信任和鞭策！當然……”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你懂的”笑意，“如果未能達成，我們作為投資人，也需要一定的保障機製，比如……股權結構的適度調整，確保我們的投資安全。雙贏嘛！”
“120？三年上市？”王老憨忍不住低呼一聲，隨即意識到失態，趕緊閉嘴，但眼中的興奮光芒更盛！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魯哥帶著他們一路闖過來，什麼奇跡沒創造過？
魯智深卻像是沒聽到王老憨的低呼，他的目光依舊鎖定在協議上，眉頭微微蹙起，手指又往下滑了一行：“那麼，這條‘重大業務調整及核心運營策略變更需獲得投資方書麵同意’……具體指的是什麼？邊界在哪裡？”
趙明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掛不住了，他乾咳一聲，試圖用更輕鬆的語氣化解：“魯總，您太謹慎了！這就是個常規的風控條款，主要是防止管理層做出過於激進或者損害投資人利益的決策。比如……”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座的高管，仿佛在尋求認同，“比如你們現在堅持的，給所有工人繳納足額五險一金，這當然是好事！體現了企業的社會責任感！但是……”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種“過來人”的“善意”提醒，“在高速擴張期，尤其是在一些利潤空間被壓縮的項目上，這種剛性支出其實可以……更靈活一些嘛！比如分階段繳納？或者采用更靈活的用工模式？省下的成本，完全可以投入到市場開拓和技術研發上，這才是對投資人、對員工、對企業長遠發展都更有利的選擇！您說是不是？”
“靈活？更有利？”
魯智深握著協議的手指猛地收緊！紙張邊緣被他捏得微微變形！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他仿佛看到工地上那些汗流浹背的身影，看到他們拿到工資條時露出的安心笑容，看到王老憨說起要給家裡孩子攢學費時眼裡的光！趙明口中輕飄飄的“靈活”，背後是多少個家庭的保障被“靈活”掉？！這和錢胖子當年壓榨工人有什麼區彆？！
他強壓下翻騰的怒火，緩緩合上那份如同燙手山芋般的協議。他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趙總，您的建議……很有啟發性。”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不過，這麼大的事情，我們需要內部充分討論。三天，三天後給您答複。”
送走誌得意滿、仿佛五千萬已是囊中之物的趙明，會議室的門剛關上，魯智深臉上的平靜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猛地轉身，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在座的核心成員：
“都聽到了？天上不會掉餡餅！金鼎的錢，沒那麼好拿！立刻！馬上！動用一切資源，給我把‘金鼎資本’的老底查個底朝天！我要知道他們投過的每一家公司！特彆是建築行業的！我要知道他們是怎麼‘幫助’企業‘高速增長’的！我要知道那些企業後來都怎麼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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