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建築”門口那扇被紅漆潑過、又被魯智深親手用狂草寫就“智深建築”四個血字的門板,成了鐵砧子鎮一道獨特的風景線。腥臭味早已散去,劣質紅漆在風吹日曬下褪了些許浮豔,卻更顯出一種粗糲、倔強的生命力。那四個字,如同四道疤痕,也如同四麵戰旗,無聲地訴說著這家草根企業的抗爭與尊嚴。
趙黑虎和建材協會的陰招暫時偃旗息鼓,潑漆混混穿著“眾聲傳媒”工作服的監控錄像和後續調查材料,被魯智深整理成冊,連同報案回執一起,鎖進了板房唯一的鐵皮櫃裡。這是懸在頭頂的利劍,也是握在手中的籌碼。魯智深知道,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頭。眼下,他得帶著兄弟們活下去,活得更硬氣!
“師徒製”成了“智深建築”在鐵砧子鎮小有名氣的招牌。老魏帶小胖砌牆,老王頭教徒弟抹灰,張黑子訓練新人綁鋼筋……板房牆上,掛著一塊小黑板,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師徒結對表”,名字後麵畫著小紅花代表進步)和小三角代表待改進)。工錢結算,師傅徒弟綁在一起,徒弟乾得好,師傅拿獎金;徒弟出紕漏,師傅扣工分。簡單粗暴,卻極其有效。手藝在汗水和笑聲中傳承,效率在較勁和互助中提升。王老板書吧改造項目的口碑,加上這獨特的“師徒捆綁”模式,竟也吸引了一些小活找上門來。
這天上午,幾輛掛著“公務用車”牌照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智深建築”板房外的空地上。車門打開,下來七八個人,為首的是位五十多歲、穿著深色夾克、麵容嚴肅、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他身後跟著幾位同樣神情莊重的工作人員,還有兩個拿著筆記本、眼神充滿探究的年輕人。
“請問,魯智深魯老板在嗎?”一位工作人員上前詢問。
正在門口指揮卸貨的張黑子愣了一下,看著這群氣度不凡的不速之客,心裡咯噔一下。他趕緊朝板房裡喊:“魯工頭!有人找!”
魯智深聞聲出來,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工裝背心,褲腿上沾著泥點。他豹眼掃過這群人,目光落在為首的中年男人身上。對方身上那種久居人上的沉穩氣場和審視的目光,讓他瞬間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客戶。
“灑家就是魯智深。”他聲音洪亮,不卑不亢。
“魯老板,你好。”為首的中年男人伸出手,聲音沉穩,“我是市勞動局副局長,蘇為民。我們接到一些反映,也了解到你們企業‘師徒製’的一些做法,今天特意帶隊過來調研學習。”
勞動局?副局長?調研學習?
李水根在後麵一聽,腿肚子有點發軟。勞動局?不會是來找茬的吧?拖欠工資?社保沒交?還是“師徒製”違規了?
張黑子也緊張起來,手不自覺地摸向腰後彆著的扳手乾活用的)。
魯智深卻麵不改色,伸出粗糙的大手和蘇為民握了握:“蘇局長,歡迎!地方簡陋,裡麵請!”
蘇為民點點頭,帶著一行人走進板房。狹小的空間裡,爐火正旺,鍋裡燉著白菜粉條,牆上掛著營業執照、師徒結對表、幾張工程照片,還有那扇寫著血紅大字的門板被魯智深拆下來靠牆放著當“警示牌”)。空氣中混雜著飯菜香、汗味和淡淡的油漆味。
蘇為民的目光在板房裡緩緩掃過,最後落在那塊師徒結對小黑板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身後的工作人員也紛紛打量著這個“不像公司”的公司,眼神複雜。
“魯老板,”蘇為民開門見山,“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了解你們推行的‘師徒製’。聽說你們把師徒捆綁考核,徒弟犯錯,師傅也要擔責?這在現行的勞動法規和行業培訓規範裡,似乎……沒有先例。你們是怎麼考慮的?有沒有遇到問題?”
語氣平和,但問題尖銳。李水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魯智深沒急著回答,他走到牆角,從一個落滿灰塵的工具箱底層,翻出一個厚厚的、用摩托車機油和鋼灰混合塗抹封麵防水的硬殼筆記本。他拍了拍灰,走到蘇為民麵前。
“蘇局長,規矩是人定的。”魯智深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灑家不懂那些大道理。灑家隻知道,手藝!是吃飯的本事!良心!是立身的根本!帶徒弟,不是喂豬!得用心!得負責!”
他翻開筆記本,紙張粗糙,字跡歪歪扭扭,甚至夾雜著不少圖畫符號。這不是印刷品,而是他親手寫的、畫的!
“這是灑家自己編的,《智深工匠星級評定手冊》!”魯智深將筆記本遞到蘇為民麵前。
蘇為民有些意外,接過筆記本。翻開第一頁,幾個粗獷的大字躍入眼簾:
“工匠星級評定標準試行)”
下麵,第一條,用紅筆重重圈出:
“第一項:武德權重50)”
“武德?”蘇為民愣住了,抬頭看向魯智深。
“對!武德!”魯智深豹眼圓睜,聲如洪鐘,“灑家跟過少林寺的師傅!學拳先學德!練功先練心!蓋房子也一樣!手藝再好,心歪了!蓋出來的就是害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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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著筆記本上的條目,一條條念,聲音在狹小的板房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