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萊茵河水裹挾著硝煙與血腥氣，刀子般刮過林誌豪浸泡在汙水中撕裂的左臂。每一次橡皮艇在湍急水流中的顛簸，都像是用銼刀在骨頭上狠狠摩擦。身後，城堡方向的火光將低垂的雨雲染成一片病態的橘紅，警笛聲被距離和雨幕扯得斷斷續續，如同垂死野獸的嗚咽。
引擎的轟鳴在狹窄的河道裡顯得格外粗暴。盧卡斯魁梧的身軀占據著艇尾機槍位，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的眼睛，穿透雨幕死死釘在林誌豪和龍雲身上。他低沉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粗糲，竟壓過了引擎的嘶吼：
“哈裡斯……”這個名字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進水麵，“‘矛尖’的哈裡斯……還有代爾祖爾……”他頓了頓，每一個音節都浸透了某種沉重如鉛的質疑與探詢，“你們三個…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冰冷的河水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雨點敲打著黑色的橡膠艇身，發出單調而壓抑的劈啪聲。林誌豪能感覺到身邊龍雲瞬間繃緊的肌肉，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代爾祖爾。那座被烈焰和背叛徹底吞噬的城市廢墟，是所有幸存者心底永不愈合的傷疤。那個名字，那個地方，牽扯著一段被刻意深埋、浸透鮮血與疑團的過往。
林誌豪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左臂的劇痛和失血的眩暈感讓回憶的閘門變得鬆動而危險。他張開嘴，乾裂的嘴唇嘗到了雨水和鐵鏽般的血腥味——
“嗡——！！！”
一陣高頻、尖銳、充滿惡意的旋翼切割空氣的嗡鳴聲，如同地獄的磨刀石，驟然撕裂了雨幕和引擎的噪音！聲音來自左前方，河道上遊一處被濃密柳枝遮蔽的黑暗角落！
“敵襲！十點鐘方向！低空！”娜塔莉亞的尖叫聲幾乎在同時刺破所有人的耳膜，她操控的“黑蜂”納米無人機在更高空域捕捉到了致命的紅外信號！
林誌豪和龍雲的反應是刻進骨髓的本能。所有關於代爾祖爾的思緒被瞬間蒸發，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行動。
“接觸！無人機！”林誌豪的吼聲炸響，身體已經撲向艇首，右手閃電般拔出了固定在防彈背心上的格洛克19，槍口瞬間指向嗡鳴傳來的方向。
“接敵！”龍雲的低喝冰冷如鐵，他猛地從艇中段直起身，強壯的雙腿在顛簸的橡皮艇上穩穩紮根，雙手已抓住架設在艇身中央的k48od1輕機槍握把！k48率先發出低沉致命的咆哮！曳光彈如同赤紅的毒蛇，瞬間撕開沉沉的雨簾，精準地撲向那從柳枝後猛地鑽出的三個索命紅點——三架“彈簧刀300”自殺式無人機！
轟！轟！
兩團刺目的火球在半空中猛烈炸開！一架“彈簧刀”被龍雲潑灑的7.62nato彈雨淩空打爆！另一架被爆炸的破片波及，失控地旋轉著砸進右側河岸的泥水裡，炸起衝天泥浪！
但第三架！它如同鬼魅般在彈雨中扭出一個詭異的弧線，俯衝的角度更加刁鑽，直撲橡皮艇的艇尾——盧卡斯的位置！
“rpg——！”盧卡斯目眥欲裂，魁梧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猛地向艇身內側撲倒！
“嗞——！”
一道微弱的乾擾電波脈衝如同無形的盾牌，瞬間從娜塔莉亞手中的平板終端爆發！俯衝的“彈簧刀”猛地一顫！
轟！！！
第三架“彈簧刀”幾乎擦著橡皮艇的尾部猛烈爆炸！狂暴的衝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艇身上！灼熱的氣浪和密集的破片暴雨般襲來！橡皮艇被狠狠拋離水麵，又重重砸落！冰冷的河水瘋狂灌入！
“呃啊！”克勞斯被巨大的力量甩向艇邊，受傷的肩膀狠狠撞在硬橡膠上，發出一聲痛哼。
“穩住！”林誌豪在劇烈的搖晃中嘶吼，冰冷的河水瞬間淹到腰部。他死死抓住艇沿，頭盔上的anpvs31夜視儀瞬間翻下，幽綠的視野穿透雨幕，掃視著爆炸點後方的黑暗河岸。
k48的槍口已經調轉，指向左岸一片亂石嶙峋的淺灘。夜視儀中，幾個模糊的熱源身影正依托著岩石和傾倒的樹乾，槍口焰光不斷閃爍！
“三點鐘！樹後！輕機槍！”娜塔莉亞的聲音急促地報點。
“壓製！”林誌豪厲喝，手中的格洛克19瞬間開火！啪啪啪！點射的火光在雨夜中短暫照亮他冷峻的麵容。k48再次發出怒吼！密集的長點射潑水般掃向河岸。盧卡斯也抄起他的hk417精確射手步槍，沉穩的短點射精準地封鎖著對方可能的移動路線。
橡皮艇在槍林彈雨中瘋狂地扭動、加速，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向著娜塔莉亞指引的下遊廢棄駁船碼頭衝去。冰冷的河水、子彈的呼嘯、爆炸的餘波，還有左臂傷口那持續不斷的、鑽心的劇痛，都在瘋狂撕扯著林誌豪的神經。
代爾祖爾煉獄般的景象碎片再次撞入腦海：震耳欲聾的爆炸，哈裡斯那張沾滿血汙和塵土的臉在坍塌的牆壁後一閃而過，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某種……冰冷的決絕？然後是龍雲嘶啞的吼聲：“牆要塌了！走啊！”
那畫麵灼痛神經，瞬間蓋過了眼前河岸飛射的子彈和冰冷的河水。一股混雜著憤怒、背叛和巨大傷痛的寒意，比萊茵河的水更冷，瞬間凍結了他的心臟。
“該死的！”林誌豪猛地甩頭，強迫視線聚焦在夜視儀幽綠的視野裡。“幽靈！一點鐘！岩石堆！兩個！送他們回老家！”k48沉悶的咆哮再次響起，一個精準的長點射潑灑過去，岩石堆後一個剛探出身的熱源猛地向後栽倒。
橡皮艇在艇尾引擎瘋狂地嘶吼和艇首劈開的渾濁浪花中，終於衝過了那段死亡水域。岸上的火力被暫時甩開。
“渡鴉！位置！”林誌豪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血水混合物，對著喉麥低吼。
“就在前麵！右側！鏽蝕的龍門吊！碼頭下！”娜塔莉亞的聲音傳來。
幽綠的夜視視野中，一個巨大、鏽跡斑斑的龍門吊輪廓在右側河岸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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