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基地深處，模擬訓練場的槍聲短暫停歇，空氣裡彌漫著未散的硝煙味和汗水的鹹澀。龍雲斜靠在冰冷的合金牆壁上，左腿脛骨處傳來的細微酸脹感還沒完全消退，但比起之前那種撕裂般的劇痛，已是天堂。他摘下戰術眼鏡，鏡片上蒙著一層薄汗，目光掃過訓練場——詹姆斯正笨拙地試圖把沉重的249班用機槍架在模擬掩體上，那動作因為腿上肌肉的僵硬顯得有點滑稽；皮埃爾拄著拐杖，對著一個拆開的k47榴彈發射器模塊皺眉，嘴裡用法語嘀咕著零件的公差；連娜塔莉亞都少見地坐在控製台旁，揉著酸澀的手腕，高強度操控無人機的精細動作顯然也消耗巨大。
所有人的動作都帶著大病初愈後的滯澀，像生鏽的精密齒輪在艱難咬合。
一股強烈的衝動突然攫住了龍雲。不是對戰鬥的渴望，而是對另一種“戰場”的極度思念——那縈繞在靈魂深處、幾乎要被漢斯的“營養純粹化”徹底剿滅的味道。
“嘿！”龍雲猛地站直身體，聲音在空曠的訓練場裡帶著點突兀的回響，“我說兄弟們！咱們像一群剛從墳裡爬出來的僵屍一樣在這兒練來練去，圖什麼？”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目光聚焦過來。詹姆斯歪著頭，一臉“你又想搞什麼幺蛾子”的表情。皮埃爾從榴彈發射器模塊上抬起眼。連控製台前的娜塔莉亞也轉過了身，平靜地看著他。
“圖的是下次任務彆把命丟了，”陳雲峰的聲音不高，一如既往地冷靜，他正用軟布擦拭著那支2010enhanced狙擊步槍的槍管，動作穩定得沒有一絲多餘，“也圖能活著回來，吃口正常的飯。”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格外清晰，目光掃過龍雲。
“火種！知音啊！”龍雲一拍大腿，疼得自己齜了一下牙，但興奮勁兒壓過了痛感，“就是這話！活著！回來！吃口正常的飯！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訓練是必須的，但精神也得振奮！士氣！懂嗎？士氣！光靠漢斯那碗‘建築塗料’他故意提高音量，瞥了一眼訓練場入口）能把士氣搞起來？我呸！”
他幾步走到場地中央，像個煽動革命的演說家：“我提議！搞一次‘敵後’補給行動！目標——基地外，最近的城鎮！任務——采購！我們自己做頓大的！慶祝一下沒被那該死的‘刻耳柏洛斯’烤成灰，也慶祝…慶祝‘味覺革命’的階段性勝利！”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作訓服的口袋，那裡藏著上次“繳獲”的、僅剩的一點點辣椒粉。
短暫的沉默。
“涮羊肉！”瑪利亞第一個跳了起來，眼睛亮得驚人，仿佛已經看到了翻滾的骨湯和鮮紅的肉卷，“我要吃涮羊肉！大量的！肥的！”
“肉！”伊萬的聲音如同低沉的炮吼，帶著原始的渴望，“真正的肉！油脂！熱量！不是那些該死的蛋白粉！”
“酒！”詹姆斯舔了舔嘴唇，“冰鎮的啤酒！伏特加也行！漢斯那套‘純粹化’理論讓他自己玩去！”
“蔬菜！新鮮的蔬菜！不是那些水煮的爛糊！”皮埃爾揮舞著扳手。
連角落裡的盧卡斯都甕聲甕氣地補充了一句：“…多買點蘑菇。”
聲浪瞬間淹沒了訓練場。被長久壓抑的味覺欲望如同火山般爆發。連林誌豪不知何時已靠在入口處的門框上，抱著雙臂，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也沒出聲反對。他身後，漢斯的身影剛出現，金絲眼鏡反射著冷光，嘴唇抿成一條剛硬的直線。
“酋長？”龍雲看向林誌豪，帶著點試探，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決心。
林誌豪的目光緩緩掃過一張張寫滿渴望、疲憊又帶著點瘋狂的臉。貝爾格萊德鉛罐的陰影暫時退去，但緊繃的神經需要鬆弛，團隊的凝聚力也需要更溫情的粘合劑。他沉默了幾秒，那幾秒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克勞斯，”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讓喧囂瞬間平息，“安排車。兩輛民用廂貨，要不起眼的。‘渡鴉’，規劃路線，規避所有可能的監控節點，設定安全屋中轉。‘墓碑’…”他看向臉色鐵青的漢斯，“隨隊醫療監護，確保這群餓死鬼不會把自己撐死在半路。”
漢斯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如手術刀，在龍雲臉上剮了一下，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算是默認了這場“暴動”。
德國北部，一個距離熔爐基地約四十公裡、名叫“奧滕多夫”的寧靜小鎮邊緣，一家大型ree超市迎來了建店以來最詭異的一批顧客。
兩輛不起眼的灰色大眾transporter停在停車場角落。車門滑開，下來的不是普通居民。
林誌豪穿著深色夾克，身形挺拔，目光習慣性地掃視著停車場環境，無形的氣場讓推著購物車經過的主婦下意識地繞開了些。龍雲和陳雲峰緊隨其後，兩人都戴著棒球帽，帽簷壓得略低，但行走間那種久經沙場的利落感無法完全掩蓋。接著是詹姆斯和伊萬——詹姆斯套著一件寬大的連帽衛衣也遮不住那身腱子肉，伊萬則像一頭闖進瓷器店的棕熊，目光炯炯地直接鎖定了超市入口上方巨大的“生鮮”指示牌。
“行動原則：快、靜、散。”林誌豪低聲下達指令，聲音隻有身邊幾人能聽到，“‘幽靈’、‘火種’，負責主攻生鮮區肉類。‘毒蛇’、‘鐵蛋’，蔬菜水果。‘鐵錘’、‘剃刀’，調味料、酒水飲料。‘扳手’、‘墓碑’，餐具、炊具、燃料補充。‘渡鴉’，電子支付監控規避，確保不留尾巴。‘夜梟’，外圍警戒，處理突發。”他看了一眼克勞斯，後者微微點頭，悠閒地靠在一輛車旁，像在等人，目光卻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收到！”低沉的回應幾乎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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