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誌豪等人的出現，像一塊石頭投入了喧鬨的池塘。指揮部內的喧囂瞬間降低了一個八度。各種目光——感激、審視、好奇、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競爭意味——齊刷刷地聚焦在他們身上。
阿卜杜拉將軍立刻停止了講話，臉上綻開一個熱情洋溢、甚至帶著點誇張的笑容，大步迎了上來。他張開雙臂，目標明確地直撲林誌豪。
“林！我親愛的朋友！沙伊特拉的守護者！”將軍的聲音洪亮，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用力給了林誌豪一個結結實實的、帶著汗味和塵土味的熊抱，手掌用力拍打著林誌豪的後背，砰砰作響。“讚美真主！也讚美你們！沒有你們，沒有沙托夫少校和他的勇士們，還有這些……”他環視了一圈其他雇傭兵和顧問，“……這些忠誠的朋友們！今天，沙伊特拉，還有我這個老家夥的腦袋，就要掛在征服陣線那群瘋狗的旗杆上了！”
他的熱情幾乎要把人融化，身上那股混合著硝煙、汗水和廉價古龍水的味道更是撲麵而來。林誌豪保持著軍人式的挺拔，隻是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忍受著這過於熱烈的“外交禮儀”。“職責所在，將軍。”他的回答簡短而克製。
阿卜杜拉鬆開林誌豪，又轉向龍雲，看到他吊著的左臂，臉上的表情瞬間轉為痛心疾首：“幽靈！我們的利劍！真主保佑你！傷勢如何？漢斯醫生！”他扭頭尋找。
漢斯上前一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冷靜專業：“貫穿傷，未傷及主要血管神經，破片已取出，縫合完畢。需要靜養，避免劇烈活動，將軍。”
“好！好！一定要用最好的藥！”阿卜杜拉連連點頭，隨即，他臉上那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像變魔術一樣迅速收起，重新堆滿了豪爽的笑容，猛地一揮手：“為了感謝各位勇士！為了慶祝我們擊退了地獄的惡犬！今晚，伏特加！管夠！真主也會原諒我們這小小的放縱！”
隨著他的話音，幾名政府軍士兵吃力地抬進來幾個沉重的木箱。箱子蓋被撬開，露出裡麵一排排晶瑩剔透的玻璃瓶——正是最經典的俄羅斯“斯丹達”starka）伏特加。清冽的酒香瞬間壓過了指揮部裡所有的氣味，成為了絕對的主宰。
“烏拉！”沙托夫少校和他身邊的“西伯利亞狼”隊員們率先發出低沉的、如同熊吼般的歡呼，舉起了手中的酒壺。
“哈哈！這才像話！”黑水牛那個大塊頭團長一把抄起兩瓶伏特加，用牙齒咬開瓶蓋，將其中一瓶塞給旁邊一個手下，“為了活下來！為了該死的傭金！乾杯！”
“沙漠蠍”那邊，刀疤臉首領也終於有了動作，他拿起一瓶酒，沉默地擰開蓋子，對著手下微微示意，然後仰頭灌了一大口，動作乾脆利落。伊朗顧問們對視一眼，依舊沒有碰酒，隻是舉起了自己的水杯。
氣氛瞬間被點燃了。壓抑了太久的恐懼、緊張、疲憊，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酒瓶碰撞的清脆響聲、粗獷的笑聲、不同口音的喧嘩聲充滿了整個地下掩體。
林誌豪接過阿卜杜拉親手遞過來的一瓶冰涼的伏特加，瓶身凝結的水珠沾濕了他的手指。他沒有立刻喝，目光在喧囂的人群中掃過。瑪利亞倚靠在一根粗大的承重柱旁，小口啜飲著，眼神卻像雷達一樣掃視著全場，尤其是伊朗顧問和“沙漠蠍”那夥人。陳雲峰安靜地站在稍遠的陰影裡，仿佛與周圍的嘈雜隔絕，隻是默默擦拭著從不離身的軍刀。詹姆斯則已經和“黑水牛”那個大嗓門團長勾肩搭背，比劃著機槍火力，唾沫橫飛。
龍雲坐在一張彈藥箱上，漢斯正在檢查他繃帶的情況。娜塔莉亞則靠近林誌豪，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酋長，初步解密了‘鼴鼠’個人終端殘留數據碎片。大量加密通訊記錄指向一個代號‘信使’urier）的中間人。關聯ip跳板最終追溯到一個注冊在塞浦路斯、名為‘帕拉斯安保’paassecurity）的pc公司殼層。另外，截獲到一個未發出的加密坐標片段，經度指向幼發拉底河穀下遊，緯度模糊，關聯時間戳是72小時後。”
帕拉斯安保paassecurity）？林誌豪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但塞浦路斯那個避稅天堂和情報交易中心的位置本身就充滿了可疑。72小時後的坐標……藍門的下一步？
“繼續深挖帕拉斯，所有關聯信息。那個坐標，嘗試交叉驗證，看能否縮小範圍。”林誌豪低聲吩咐，仰頭灌了一口手中的伏特加。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瞬間燃起一道熾熱的火線，直抵胃部，辛辣凜冽，卻奇異地衝刷掉了一些疲憊。這口酒，更像是為了壓下心頭重新翻湧的冰冷疑雲。
“明白。”娜塔莉亞點頭，身影悄然隱入指揮部略顯昏暗的角落。
就在這時，阿卜杜拉將軍又帶著他那標誌性的熱情笑容走了過來，這次手裡拿著一個打開的、略顯陳舊的絲絨盒子。盒子裡躺著幾枚嶄新的、在指揮部燈光下閃著冷光的星形勳章，綬帶是敘利亞國旗的顏色。
“林！還有各位灰燼的勇士！”將軍的聲音洪亮，蓋過了部分喧囂，“沙伊特拉不會忘記你們的流血和犧牲！一點小小的敬意，代表我個人和敘利亞陸軍！”他拿起一枚勳章，鄭重其事地想要彆在林誌豪的胸前。
林誌豪不動聲色地微微側身，避開了將軍的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將軍，勳章就不必了。我們的合同裡，沒寫收勳章的條款。”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附近幾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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