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內部傳來齒輪轉動的輕微哢噠聲。緊接著，一塊約兩米高、一米五寬的岩壁，伴隨著幾乎微不可聞的摩擦聲，緩緩向內旋轉打開，露出了一個向下延伸的、潮濕的台階，裡麵透出昏黃搖曳的瓦斯燈光。
一股混合著海腥味、腐爛木料和機油的氣息撲麵而來。
“歡迎來到‘海神’的領域。”約翰遜低聲道，率先彎腰走了進去。
龍雲等人魚貫而入。裡麵是一個巨大的天然洞穴，顯然經過人工拓寬和加固。洞壁掛著水珠，地上散落著一些木箱和鏽蝕的金屬零件。洞穴中央是一個深入地下水的石質碼頭，碼頭邊，兩艘線條流暢、塗著啞光黑色塗裝、形態如同放大版魚雷的微型潛航器正靜靜地漂浮在水麵上，正是“海狼”sdv。它們看起來低調而致命，光滑的外殼上幾乎沒有多餘的凸起。
一個身影從潛航器旁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身材不高，但異常敦實，像一塊被海浪磨礪了千年的礁石。古銅色的皮膚布滿深深的皺紋，花白的頭發剃得很短，一雙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愛琴海最深處的海水，冷靜、深邃，帶著閱曆沉澱下的滄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他穿著普通的漁民外套，但站姿筆挺，帶著軍人特有的烙印。
“約翰遜。”他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的希臘口音，目光掃過龍雲四人，像是在評估武器的性能，“這就是你帶來的……客人？”他的眼神尤其在龍雲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覺到了某種同類的氣息。
“波塞冬，”約翰遜用了他的代號，語氣熟稔，“時間緊迫，客套就免了。這位是幽靈，行動指揮官。毒蛇，鐵錘，火種。”
波塞冬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沒有多餘的寒暄。“潛航器已經準備好，燃料和氧氣滿格。我花了三天時間，重新校準了它們的靜音推進器和導航係統，避開了‘蜂巢’上個月新設的兩個移動聲納浮標監測點。”他走到碼頭邊，拍了拍其中一艘“海狼”冰冷的外殼，“路線已經輸入導航電腦。我們會利用一條海底峽穀的陰影和一股逆向的深海洋流，像兩條真正的魚一樣溜進去。預計航程三小時，抵達‘k7’結構東南側一個聲納盲區。那裡有一個廢棄的維護管道入口，直徑勉強夠一個人通過，是十二年前建造時留下的疏忽，後來被珊瑚和藤壺覆蓋，應該還沒被他們發現。”
他的介紹簡潔、專業，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入口防禦？”龍雲問。
“管道內部情況未知。但根據結構圖推測，入口後應該是次級維護層，守衛應該不會像主入口那麼嚴密。但一旦觸發警報……”波塞冬聳了聳肩，意思不言而喻，“裡麵的情況，就看你們自己了。我會在外麵等待，設定最大等待時間六小時。如果超過時間你們沒有出來，或者我監測到結構內部發生大規模爆炸或能量失控……我會按預定協議撤離。”
很公平，也很現實。水下滲透，本就是一場豪賭。
“明白。”龍雲沒有任何異議。他轉向自己的隊員，“最後檢查裝備。五分鐘後登船。”
瑪利亞、伊萬、陳雲峰立刻開始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潛水裝備、武器和通訊設備。封閉式循環呼吸器麵罩下的眼神，冷靜而專注。
龍雲走到波塞冬麵前，伸出手。“感謝你的幫助。”
波塞冬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最終伸出手與他用力一握。他的手粗糙有力，像老樹根。“我不是在幫你，幽靈。我是在幫我的海，幫我的家。”他鬆開手，指向那兩艘“海狼”，“上去吧，熟悉一下操控。我們該出發了，潮汐和洋流不等人。”
五分鐘後，兩艘“海狼”sdv悄無聲息地滑出隱蔽船塢，如同兩道融入了夜色的墨跡，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冰冷、黑暗的愛琴海海水之中。
龍雲、瑪利亞和伊萬乘坐第一艘，由波塞冬親自領航。陳雲峰單獨乘坐第二艘，作為預備和策應。
艙內空間狹窄，充滿了循環空氣的金屬和化學製劑味道。龍雲坐在副駕駛位置，透過高強度丙烯酸樹脂製成的舷窗，隻能看到外麵無儘的、被潛航器自身燈光照亮的、幽幽的藍色世界。各種儀表盤發出微弱的熒光，波塞冬的手穩定地放在操控杆上，眼神緊盯著前方的聲納屏幕和導航數據。
潛航器開始下潛，深度不斷增加。外麵的光線迅速消失，最終隻剩下純粹的黑暗，隻有聲納屏幕上勾勒出的海底地形和前方波塞冬潛航器的尾跡光點，指示著方向。
壓力逐漸增大，耳膜傳來不適感。龍雲調整著呼吸，強迫自己適應這幽閉的水下環境。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瑪利亞，她正閉目養神，呼吸平穩，仿佛置身於最安全的巢穴。後麵的伊萬則好奇地打量著艙內結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放在腿上的4a1卡賓槍。
旅程在絕對的寂靜中進行，隻有推進器電機發出的、被層層隔音材料吸收後幾不可聞的嗡嗡聲。波塞冬的導航精準無比，潛航器如同幽靈，巧妙地避開一道道無形的聲納探測網，沿著複雜的水下地形悄然潛行。
時間在黑暗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波塞冬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器傳來，打破了沉寂：
“注意，我們即將進入‘斯巴達之影’外圍警戒區。關閉所有非必要外部燈光，保持絕對無線電靜默。跟隨我的尾跡，任何偏離都可能導致撞上暗礁或者被偵測到。”
舷窗外的黑暗變得更加濃重，仿佛有生命的實體。聲納屏幕上開始出現更多雜亂的回波，顯示著周圍複雜崎嶇的海底地貌和可能的人工障礙物。
龍雲握緊了手中的hk417，儘管知道在水下它暫時派不上用場。他能感覺到戰術背心裡那枚“鑰匙”傳來的、穩定而熟悉的溫熱脈動，仿佛在無聲地確認著目標的方向。
愛琴海的暗流之下，殺戮的序曲，即將奏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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