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堅的目光,落在了身邊一個相對沉穩的中年長老身上。
“吳長老。”
“宗主。”
吳長老立刻上前一步,他的一條胳膊無力的垂著,顯然也受了傷,但眼神還算鎮定。
石堅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凝重道:“你去庫房,把最裡麵那個寒玉盒子取來。”
吳長老瞳孔微微一縮:“宗主,您是說……那株血髓草?”
那東西是黑岩宗壓箱底的寶貝,是幾十年前犧牲了好幾位長老才從絕地帶回來的,一直封存著,是準備將來宗門出現元嬰修士時衝擊瓶頸用的。
“對,就是它!”
石堅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道:“立刻,馬上!要快!”
“可是……那東西太珍貴了。”吳長老還有些遲疑道。
“沒有可是!”
“快去!”
石堅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那扇石門,意思不言而喻。
和柳凡那彈指抹殺元嬰的力量相比,一株血髓草算什麼?
這可能是他們唯一能拿得出手勉強表達一點心意的東西了,再珍貴也得送!
吳長老接觸到石堅的眼神,心頭一凜,立刻明白了事情的輕重緩急。
他不再多言,用力一點頭道:“是!”
轉身就拖著傷臂,快步朝著宗門深處跑去,腳步甚至有些踉蹌。
石堅看著吳長老的背影消失,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重新將目光投向那扇石門,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敬畏,恐懼,感激,還有一絲無法擺脫的沉重。
阿木離那扇石門最近,他幫著把兩個戰死同門的遺體抬到旁邊平整些的地方放好,做完這些,他直起腰下意識的又看向那扇門。
粗糙的石板,嚴絲合縫地嵌在洞口。
裡麵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好像剛才外麵那場驚天動地的變故,那山崩海嘯般的死寂和後來的喧鬨,都跟裡麵的人毫無關係。
阿木的心跳得厲害,他想起柳凡剛來時自己還大大咧咧的拍人家肩膀,喊人家柳兄,想起自己吹噓黑岩宗如何如何,拍著胸脯說血狼宗那幫孫子來了也不怕……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手心裡全是冷汗,黏糊糊的。
他猶豫了,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打架。
“一個說柳兄……不,那位前輩救了我們全宗!是大恩人!是不是該去道個謝?哪怕磕個頭?”
另一個聲音立刻尖叫著反駁:“你找死啊!沒看到血屠是怎麼沒的嗎?彈彈手指頭就沒了,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去打擾?前輩都說了剩下的你們自己處理,意思就是不想被打擾,你湊上去是嫌命長?”
阿木的手抬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來,離那粗糙冰冷的石門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就是不敢碰。
他感覺那扇門後麵像是盤踞著一頭無法想象的洪荒巨獸,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灰飛煙滅。
而自己連靠近都是一種褻瀆,他最終也沒敢敲門,隻是像根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離門幾步遠的地方,低著頭大氣不敢出,後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石門內柳凡確實沒理會外麵的動靜,對他來說彈掉幾隻煩人的蟲子和拂去衣襟上的灰塵,本質上沒什麼區彆,不值得分心。
客舍很簡陋,一張石床,一張石桌,一個石凳,角落裡堆著些阿木之前送來的乾糧和清水。
他走到石桌前拿起那個粗陶水罐,給自己倒了一碗水。
動作很平常,水聲嘩啦啦的響,在狹小的石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端著碗走到石床邊上坐下,喝了一口,涼水順著喉嚨滑下去沒什麼味道。
外麵隱約傳來的搬動石塊的聲音,壓抑的哭泣聲偶爾一兩聲壓抑的痛呼……都被厚實的石門隔絕了大半,顯得遙遠而模糊。
柳凡的眼神很空,沒什麼情緒,仿佛剛才外麵那場血流成河的廝殺,那元嬰修士臨死前的驚駭,那數百人呆若木雞的震撼,都隻是拂過水麵的微風,沒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