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正準備關閉直播,那輛金光閃閃的“跑車”禮物特效,依舊在屏幕頂端霸道地閃爍著。
惡毒的詛咒,伴隨著刺眼的特效,反複灼燒著他的視網膜。
他的目光,卻被那行彈幕下方的id給死死吸引住了。
——【小小螢火蟲】。
許念的瞳孔微微一縮。
這個id……他太熟悉了!
自從和抖音簽約,從直播的第一期開始,這個“小小螢火蟲”就來了。
她從不送哪怕一毛錢的禮物,卻是直播間裡最“忠實”的觀眾。
每次直播,無論當時在線人數是幾百還是一千,這個id都會準時出現,然後用最簡潔、最執著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刷著同樣幾句話:
【許念你枉為人師!】
【你就是個垃圾!】
【你該下地獄!】
直播結束後,這個id的私信也會如期而至,內容同樣是這些沒頭沒尾的指控。
當初,許念也曾被她這種異乎尋常的執著搞得莫名其妙。
他點開過這個id的主頁,發現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抖音裡發了一些自己唱歌的視頻。
有在小房間裡用手機錄的,也有在ivehouse或者清吧那種小場地的演出片段。
在厚重的濾鏡和美顏效果下,女孩的相貌並不出眾,皮膚開了十級美白,看起來依舊有些黑黃。
至於歌聲,許念當時並沒仔細聽。
他還看過她轉發的一些“心靈雞湯”短視頻,標題都是諸如《如何治愈自己》、《麵對惡人我該怎麼辦》之類。
許念卻怎麼也想不起這張臉。
可今天,這個執著了二十期的黑粉,竟然破天荒地打賞了100塊錢,隻為了在這全網矚目的時刻,用最醒目的方式,再罵他一句。
這股恨意,到底從何而來?
那刺眼的特效終於消失,許念看了一眼時間,對著鏡頭簡單說了句“今天的直播到此結束”,便乾脆利落地關掉了直播界麵。
他這邊剛放下手機,一個亞麻色身影就猛地撲了過來。
“你丫行啊!”
鄭濤一把揪住他的後脖領子,像提溜一隻小雞仔似的,滿臉都是見了鬼的興奮和難以置信,“這歌!啥時候寫的?這麼有感覺?!”
“跟你家文慧結婚前?不對啊,你倆一畢業就結婚買房子了呀?二十四小時都有熱水呀。”
“這歌詞描寫的環境你根本沒經曆過,怎麼寫出來的?”
“還有你這吉他水平,保持的可以呀?畢業這麼多年沒見你彈過呀?”
“你這創作水平啥時候偷偷進化的呀?怎麼不帶上我!”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機關槍一樣,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許念被他晃得頭暈,生怕他把吉他碰壞了,趕緊護住:“哎哎哎!吉他!鬆手!彆把吉他弄壞了!”
“少廢話!”鄭濤根本不鬆手,眼睛瞪得像銅鈴,“給哥們兒說實話,這歌到底怎麼回事?!”
許念掙脫開他,滿臉疲憊。
他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實在沒精力應付這個好奇心爆棚的“問題寶寶”。
他拿起那部還帶著粉色水鑽殼的手機,躲開鄭濤,自顧自地點開後台,開始計算這次直播的收入。
屏幕上,打賞記錄密密麻麻。
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一塊錢的“小心心”。
許念劃拉了半天,一看總額也就有兩千出頭的樣子。
再加上一些幾塊錢的零散打賞,加起來接近三千塊。
當然,還有那條最醒目的,“小小螢火蟲”打賞的一百元。
扣掉平台的分成和稅,到手估計能有1500。
“還行,這幾天不擔心吃飯了。”許念心裡盤算著,總算鬆了口氣。
鄭濤看他不搭理自己,急得抓耳撓腮,直接湊了上來:“彆數你那幾塊錢了!快!把歌詞給我寫下來,這歌肯定有搞頭!”
“搞頭?”
許念聞言,心說這歌地球上就是經典,搞不好會……
但是他又轉念一想,苦笑一聲,抬頭看著天花板上那昏暗的燈泡,眼神裡閃過一絲落寞。
‘我現在一身的黑料,這輿論環境直接發作品不太合適。’
歌聲裡的意境還在他心中回蕩,尤其是那句“可愛的小公主”,讓他心裡一酸,又開始想念女兒悠悠了。
“你懂個屁!”鄭濤直接罵道,“這歌的伴奏簡單,和弦走向就是cafg的經典循環,但勝在旋律和歌詞!我剛才有幾句歌詞沒聽清,快給老子寫出來!”
看他這不依不饒的樣子,許念無奈,隻好點開手機寫字板,將完整的歌詞一句一句地打了出來,準備通過微信發給鄭濤。
打字期間,一通電話,毫無征兆地打了進來。
許念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不斷閃爍的名字,眼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企鵝——胡永華!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這幫孫子,這麼快就來催那兩百萬的違約金了?
他劃開屏幕,點了接通,語氣裡帶著疲憊和沙啞: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喂,胡製片。我知道是你。第一個節目的違約金,我賣了房子已經還清了。但這第二個的兩百萬……我真的沒錢了,你……你得再等等。”
電話那頭,胡永華聞言,發出一陣爽朗而又顯得格外虛偽的笑聲。
“哈哈哈哈!許老師,您誤會了!天大的誤會啊!”
他的聲音熱情得讓許念感覺很不真實,“我今天給您打電話,不是來要錢的,是來給您解決困難,給您送錢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