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環,那間充斥著煙味和憤怒的客廳裡。
鄭濤那雙因為激動而瞪得滾圓的眼睛,還死死地黏在手機屏幕上,屏幕裡,節目中場休息,正循環播放著vivo手機那絢麗的廣告片。
但他一點都看不進去。
他的腦海裡,反複回蕩著許念那石破天驚的戰書——
“我如果輸了,就對著鏡頭!給你!三鞠躬!然後!當著全國觀眾的麵!喊你三聲——彬!爺!”
“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瘋了!許念你是真瘋了!”
鄭濤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雙手痛苦地抓著自己那頭亞麻色的亂發,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
那股子剛才還想提刀衝到王彬家門口的怒火,瞬間被一種更強烈的、更冰冷的恐懼所取代。
他知道,許念那首《春天裡》寫得很有水平。
但那是一首需要沉澱、需要情感共鳴的民謠搖滾!
而廣告曲,是完全不同的領域!
那是命題作文!
它要求的是在短短幾十秒內,抓住聽眾的耳朵,旋律要上口,節奏要明快,還要精準地契合品牌方的調性!
這是戴著鐐銬跳舞!
一旦輸了,王彬那句“你行你上,不行就閉嘴”,就會成為釘死許念的最後一顆棺材釘!
到時候,他“專業能力不行”的標簽,會比“收錢偽君子”貼得更牢!
那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鄭濤猛地合住雙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的浮木,對著手機屏幕,用一種近乎哀求的、帶著顫音的聲調,喃喃自語:
“啊啊啊……老許……許哥……我許爹……”
“你這是……到底在搞什麼啊……”
“這一戰你要是輸了……那你……那你的尊嚴都沒了啊!”
……
與此同時,京城東三環,那片頂級富人區外。
冰涼的秋風,終於吹散了胡文慧眼底最後一絲溫熱的霧氣。
她從那撕心裂肺的屈辱中,緩緩地,找回了一絲屬於自己的理智。
憤怒的情緒,如同退潮的海水,雖然依舊在心底洶湧,但至少,不再將她完全淹沒。
她抬手看了手機時間,清晰地指向了八點半。
回家嗎?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她自己掐滅了。
家?
胡文慧的嘴角,勾起一抹淒涼而又自嘲的苦笑,那聲音,輕得仿佛會被風吹散:
“嗬……我現在……哪兒還有家啊……”
那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房子,賣了。
而娘家,那個擠滿了親情也同樣擠滿了弟媳白眼的地方,她此刻,一點也不想回。
她失魂落魄地拖著沉重的步子,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像一個找不到歸途的遊魂。
最終,她在路邊公園的長椅上,尋得了一個棲身之所。
冰冷的鐵質長椅,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刺骨的寒意。
胡文慧抱緊了雙臂,從包裡拿出手機。
屏幕亮起,鎖屏壁紙上,是她、許念和悠悠三個人在環球影城巨大的擎天柱模型下的合影。
畫麵裡,悠悠騎在許念的脖子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而許念,也仰著頭,看著女兒,眼裡的寵溺和幸福,幾乎要溢出屏幕。
看著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的笑臉,胡文慧的鼻尖又是一酸。
雖然內心依舊被滔天的怒火和失望填滿,但鬼使神差地,她還是點開了那個剛剛讓她顏麵儘失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