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場,曾靜那肆無忌憚的、如同母豬打滾般的放肆大笑,還在客廳那昂貴的水晶吊燈下回蕩。
而從下半場,從許念彈下第一個音符開始,那刺耳的笑聲,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看著電視上,那個被她視為“窩囊廢”的男人,用一首天花板級彆的曲子,完成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堪稱“神跡”的逆轉。
她看到許念,當眾,拿下了那個離譜的100分滿分。
她看到許念,最終,雲淡風輕地,逼著王彬鞠躬喊爺。
整個過程中,曾靜,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隻是,用她那雙被肥肉擠得隻剩下一條縫的小眼睛,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死死地,觀察著自己丈夫的反應。
而張揚,自始至終,都麵無表情。
他就那麼靜靜地,陷在昂貴的意大利真皮沙發裡,看著屏幕上發生的一切,仿佛一個戴著完美麵具的、沒有任何感情的機器人。
不起哄,不喝彩,不驚訝,也不憤怒。
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散發著腐臭味的死水。
曾靜看著他這副模樣,內心,卻在瘋狂地、無聲地,冷笑。
‘裝。’
‘你就繼續給老娘裝!’
‘你的白月光,穿著一身廉價的休閒服,委曲求全地來求你,你一開始,是不是很爽?很享受那種把昔日高高在上的女神,踩在腳下的掌控感?’
‘你本來是想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上,欣賞她那個廢物老公,是如何當眾出醜,如何被人像狗一樣羞辱得體無完膚的吧?’
‘結果呢?’
‘結果人家,絕地翻盤!一曲封神!’
‘現在,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情敵,這麼牛逼,這麼萬眾矚目,你心裡,是不是跟被灌了一斤屎一樣難受啊?!’
“啪嗒。”
就在直播結束的瞬間,張揚拿起遙控器,麵無表情地,直接關掉了那台價值不菲的、一百寸的巨幕激光電視。
整個客廳,瞬間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剛一轉身,才注意到,自己的妻子,正一動不動地,用一種直勾勾的、像是x光機一樣要看穿他五臟六腑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自己。
那眼神,讓他心裡,沒來由地,咯噔一下。
“小靜……”張揚強行擠出一個溫和到虛偽的笑容,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你怎麼……這麼看著我?時間不早了,讓劉媽帶著文海,去睡覺吧,明天周一要上課的。”
“張揚,”曾靜沒有理會他的話,隻是慢悠悠地,用一種極其平淡的、卻又充滿了審視意味的語氣,問道,“今天的節目,精彩吧?”
“精彩什麼?”張揚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屬於“體製內領導”的、義正言辭的鄙夷,“烏煙瘴氣的!還當眾逼人鞠躬喊爺,這種低俗的橋段,簡直是傷風敗俗!廣電總局,就該立刻下文件,封殺這種毫無底線的網絡節目!簡直是在荼毒年輕人!”
“哦?”曾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我看,不是節目不精彩吧?”
“而是,你看到,是王彬給許念鞠躬喊爺,而不是你期待的,許念給王彬鞠躬喊爺,你心裡,才覺得不精彩的吧?”
她向前湊了湊,那雙小眼睛裡,充滿了壓迫感:
“我可記得清清楚楚。上半場,王彬說誰輸了誰鞠躬喊爺的時候,我看到,你當時,可是興奮得很啊!”
“怎麼?現在,是你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的老公,贏了,你,不爽了?”
“小靜!你這……簡直是無理取鬨!”張揚的臉色,終於有些繃不住了,他隻能用嗬斥來掩飾自己的心虛,“行了!快點!讓文海去睡覺!”
就在這時,二樓一個臥室的門開了。
小胖子張文海,像個高速滾動的肉球,從樓梯上“咚咚咚”地衝了下來。
他舉著一個平板電腦,黏糊糊地湊到曾靜身邊,奶聲奶氣地說道:
“媽媽!媽媽!你看這個!你給我買這個手辦吧!”
張揚看到兒子,正愁沒處發火,立刻把臉一沉,厲聲喝道:
“張文海!要什麼手辦?!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抓緊給我滾回去睡覺!明天禮拜一,不用上學了?!”
“不要嘛!我就要嘛!”張文海被嚇得一哆嗦,但還是不依不饒地,抱著曾靜的胳膊撒嬌,“我就要這個!我就要這個‘沸羊羊’的!”
曾靜聽到“沸羊羊”三個字,臉上也露出了嫌棄,她沒好氣地對兒子說道:
“你乾嘛非要這個沸羊羊的?你為什麼不要喜羊羊的?再不濟,要個懶羊羊的也行啊,至少還可愛一點!”
“不嘛!不嘛!人家就要沸羊羊!”
曾靜看著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再聯想到剛剛丈夫那副“故作鎮定”的窩囊樣,一股無名火,也“噌”的一下,竄了上來!
她一把搶過平板,指著屏幕上那個黝黑健壯的沸羊羊,對著自己的兒子,也是對著一旁正準備離開的丈夫,陰陽怪氣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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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你給我聽好了!你以後,可千萬,彆學你那個沒出息的爹!”
“這個沸羊羊,就是個舔狗!”
“而舔狗,舔到最後,都是要一無所有的!你聽見沒有?!”
張揚聽到這句指桑罵槐的話,身體猛地一僵!
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反駁。
隻是懶得再搭理這對令人作嘔的母子,一個人,徑直走進了洗手間,然後,“砰”的一聲,狠狠地關上了門!
他擰開水龍頭,用冰冷刺骨的水,一遍又一遍地,衝刷著自己的臉。
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鏡子裡,那個雙眼通紅、麵目猙獰的自己。
耳邊,還回蕩著剛剛妻子那句惡毒的、充滿了極致侮辱性的——
“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扭曲。
他想起了昨天,在嶽父家的那場晚宴上,他和那位手握大權的、要調到廣電總局的鄭司長,相談甚歡。
他知道,隻要搭上這條線,自己就有機會,徹底擺脫這個該死的教育係統,徹底擺脫嶽父那無處不在的陰影,也徹底擺脫……身邊這頭令人作嘔的、行走的肥豬!
他閉上眼,腦海裡,卻又浮現出另一張清麗脫俗的、讓他嫉妒到發狂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