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交響樂團周一的例會,全體人員參加是雷打不動的慣例。
大禮堂內,暗紅色的絲絨座椅依著階梯排開,幾乎座無虛席。
樂手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空氣中彌漫著樂譜紙張的清香與淡淡的鬆香。
舞台上的燈光明亮,將領導席照得一塵不染,台下則光線稍暗,恰好為私下的交流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胡文慧特意選了後排的角落,挨著樂團裡的大姐陳霞坐下。
她性格安靜,這樣的位置讓她心安。
陳霞的身子微微向她傾斜,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悄聲道:
“文慧,我可聽說了,今天會上要討論《我愛你中國》,是你家許念寫的吧?等會兒團裡就要正式談授權了,這麼大的事,你就沒讓你老公給你爭取爭取?那首席小提琴的位置,理應是你的呀!”
陳霞的話像一根小小的探針,精準地戳中了胡文慧內心最柔軟又最回避的地方。
那股熱意“唰”地一下就從脖頸燒到了耳根,她下意識地低下了頭,手指無措地撚著會議手冊的一角,支支吾吾地,聲音細若蚊蠅:“這個……霞姐,沒有的事……”
陳霞的目光越過一排排人頭,精準地鎖定在了前排正中央一個明豔的身影上——任悅悅正側著身,與身邊的圓號首席聊得眉飛色舞,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與得意。
陳霞的鼻腔裡發出一聲短促而不屑的“哼”,又把嘴湊到胡文慧耳邊,將溫熱的氣息吹進她耳裡:
“你看看任悅悅那個上躥下跳的樣兒!想當初,你生孩子休產假之前,小提琴首席的位子穩穩當當是你的,誰不服氣?結果倒好,你去生寶寶了,她後腳就頂了上來。剛開始那會兒,她那小提琴首席拉得叫一個一塌糊塗!要不是她叔是任陽暉,她早八百年就該卷鋪蓋滾蛋了!”
胡文慧靜靜地聽著,眼神落在空無一人的舞台上,沒有插話。
這些事她何嘗不知道,隻是性格使然,她從不願與人爭辯。
陳霞看她不吱聲,更是著急:“文慧,姐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次這譜子是你老公寫的,天時地利人和全在你這邊,你就應該去爭!”
“這個社會,你不爭,好東西就永遠輪不到你!”
“霞姐,”胡文慧終於開了口,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無奈,“任悅悅她……她現在的水平也挺高的……”
“唉!”陳霞重重地歎了口氣,像是被她這軟綿綿的態度徹底打敗了,“你呀,就是太老實!你那個老公也是,一模一樣!”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看你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老實人!”
眼看著一位領導已經走上了舞台,正在調試話筒,胡文慧輕輕拉了一下陳霞的衣袖,低聲勸道:“霞姐,您快彆說了,要開會了。”
許念的辦公室不大,甚至可以說有些局促。
兩排頂到天花板的書架塞滿了戲劇理論和各類劇本,一張舊木桌上堆著厚厚的學生作業,隻留出一方電腦鍵盤的位置。
他熱情地把吳鵬和張本山讓進來,自己則轉身從牆角的飲水機旁,拿出兩個一次性紙杯。
刺啦一聲,熱水注入紙杯,他將兩杯水分彆遞給二人,自己則隨意地靠在了書桌邊上。
張本山接過那輕飄飄的紙杯,不動聲色地環視了一圈這間樸素到有些寒酸的辦公室,目光在許念那件洗得有些發軟的休閒西裝上停留了一瞬,心中暗暗印證了他之前打探到的消息:這位突然聲名鵲起的許老師,在華藝確實過得不怎麼樣。
然而,許念本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份審視,他完全沉浸在與故友重逢的巨大喜悅之中,眼神發亮地看著吳鵬,那股子魯西南的親切土味兒又冒了出來:
“哎,我跟你說,當初咱們兗礦那一屆去山藝學習的一共四個人,仨男的,一個女的。你還記得不?”
他掰著指頭數道,“除了咱倆,還有個男的叫丁永升,那個女的叫王倩倩。對了,丁大個子現在乾嘛來?咋一直沒他消息?”
吳鵬一聽這外號就樂了,笑道:“丁永升最煩人家叫他‘大個子’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壞熊給他起的外號,他那身高撐死一米六,愣是給喊成了‘大個子’!”
許念一想到丁永升聽到這外號時那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拍大腿,繼續道:“我記得當時在山藝,全省各地來的都老老實實上課,就這逼,天天晚上跑出去通宵!就山藝西門旁邊那個網吧,叫什麼來著?”
“俊傑網吧!”吳鵬立刻接上話,眼中也閃爍著回憶的光芒,“大個子家裡開煤廠的,有錢,燒得慌!他來學藝術就是為了個本科學曆。”
“對對對!俊傑網吧!”許念一拍腦門,仿佛那段歲月就在眼前,“歪日他帽子,這逼有一次你還記得不?”
“禮拜五早晨,我們都起床去上課,竟然看見他也起床了!平時他不到下午是絕對不起床的。我當時還問他,‘大個子,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起這麼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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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結果你猜怎麼著?這逼也不講話,直接把我的一個書包給借走了,然後我眼睜睜看著他往裡麵裝了幾包方便麵,塞進去一個快餐杯,最後還提溜個暖壺!”
“我當時人都傻了,我說你上課帶暖壺和快餐杯乾啥?書包裡不放書,放方便麵?你猜這逼說啥?”
許念學著丁永升當時那副一本正經的德行,壓低聲音說:“‘昨天沒通宵,是為了養精蓄銳。今天起早是因為早上九點,《夢幻西遊》新開服務器,我要從今天早上,一直乾到第二天!’”
“哈哈哈哈!”吳鵬也想起了這樁笑談,笑得前仰後合,“我怎麼不記得!當天晚上咱們回宿舍,好家夥,這逼又背著那一書包的方便麵提著暖壺回來了!咱們問他,‘大個子,怎麼沒在網吧決戰到天亮啊?’”
吳鵬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逼垂頭喪氣地說,‘彆提了,夢幻服務器卡爆了,臨時維護!’”
“哈哈哈哈哈!”
小小的辦公室裡,回蕩著兩個大男人爽朗而毫無顧忌的笑聲。
故人相逢,聊起年少時的荒唐趣事,總是這麼純粹而開心。
連一旁安靜坐著的張本山,嘴角也不禁泛起一絲微笑。
笑聲稍歇,許念又問道:“哎,對了,王倩倩呢?她乾嘛去了,你知道不?”
“王倩倩啊,”吳鵬想了想,說道,“聽說嫁了個有錢人,跟著老公去澳洲了。”
許念聞言由衷地讚歎了一聲,帶著濃濃的家鄉口音:
“牛逼,怪厲害來!”
就在許念的辦公室裡,舊日時光被歡聲笑語重新點亮的同時,華夏交響樂團大禮堂內的氣氛則顯得莊重而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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