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三個男人臉上掛著油彩般的笑意,曲蕾則是一塊冷鐵。
她神情裡沒有一絲溫度,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手術刀,銳利得能將人層層剖開,審視著肌理下的每一絲顫抖。
她握住話筒,甚至沒有清嗓,整個演播廳的嘈雜就瞬間蒸發了。
“舞台設計和氛圍營造都很好,你很懂得如何牽動觀眾的情緒。”曲蕾的聲音平直得像一條心電圖的停搏線。
她先是拋出一句客觀到近乎冷漠的肯定,隨即話鋒陡轉,寒光畢露。
“但作為歌手,你的演唱硬傷太多。”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冰冷的石子,砸進沸騰的現場,瞬間澆熄了所有熱情。
何慧婷頭頂的聚光燈,似乎都涼了幾分。
“第二段副歌,‘想陪你不隻一天’的‘天’字,你為了炫一個花腔尾音,導致氣息提前泄力,收得倉促狼狽。另外,整首歌至少有三處高音,你的音準是虛的,像踩在棉花上,根本沒有落在核心音分。”
曲蕾的點評沒有半個廢字,全是無法辯駁的專業解剖,字字見血。
她抬眼看向舞台中央那個女孩,目光中掠過一絲輕蔑。
“你的表演,充滿了精心算計過的表情、動作和話術。這些很聰明,也很有效。但在這層浮華的包裝下,演唱本身,粗糙得不堪一擊。”
她頓了頓,放下話筒。
金屬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輕響,像法官落下法槌。
“偶像的前提,是合格的歌手。在‘合格’這條線上,何慧婷,你還差得太遠。”
全場死寂。
仿佛連空氣都被抽乾了,直播間的彈幕牆都出現了一刹那的空白。
剛才還笑得前仰後合的三個男評委,臉上的表情像是沒乾透的石膏,僵硬又尷尬。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不是批評,這是全盤的、毀滅性的否定。
鏡頭死死地咬住舞台中央的何慧婷。
她臉上那甜美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褪去,就那麼僵在了嘴角,像一朵被瞬間凍住的花,脆弱又滑稽。
大眼睛裡的光迅速黯淡下去,被一層水汽和驚惶所取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著她哭出來,或者語無倫次地崩潰。
可她沒有。
何慧婷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有了微小的起伏。
再抬起頭時,她眼眶通紅,卻硬生生扯出一個比哭更讓人心碎的、帶著歉意的笑。
她對著曲蕾的方向,一個近乎九十度的深鞠躬。
“謝謝曲蕾老師……您指出的問題……全都對。”
這一句話,擲地有聲,砸懵了所有人。
連曲蕾自己,都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
何慧婷直起身,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鼻音:“對不起,我……我太緊張了,從候場開始我的腿就一直在抖……您說我氣息不穩,是因為剛才跳舞的時候,我感覺心都要從喉嚨裡撞出來了。我拚命告訴自己‘穩住!何慧婷穩住!’,可她……她就是不聽話……”
她說著,還真就委屈地跺了跺腳,像是在跟自己不爭氣的身體鬨脾氣。
那副懊惱又無助的模樣,瞬間讓現場觀眾的心都化了。
“還有……還有音準……”
她的眼淚終於蓄滿了眼眶,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聲音裡的委屈幾乎要溢出來。
“許念老師指導我的時候說,這首歌要唱出一種……看到心上人時,小鹿亂撞,想告白又羞怯,那種又甜又慌亂的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