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滿麵紅光地對許念道：“許老師！那我就先帶著曲譜去跟央視的同誌們碰頭策劃。等那邊就位，我第一時間請歌手過去彩排！”
“好，趙局長您安排。”
“您放心！央視那邊若是通過，報酬上絕不會虧待您！”
許念朝旁邊正在整理文件的石青青揚了揚下巴，語氣淡然：“錢的事，您跟她談。”
“好的好的！那您各位忙！不打擾了！”趙局長心滿意足，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馬伯臣也站起身，笑道：“趙局，我送送您。”
兩人並肩而出，將一屋子的震撼與沸騰，留在了身後。
趙局長和馬伯臣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後，“走走走！排練室！”鄭濤一拍手，“靜瑩、慧婷，得抓緊時間了！”
所有人準備起身去排練室，一個清脆而冷靜的聲音，讓沸騰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老師，您剛才的行為，違反了公司章程。”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石青青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刺向許念。
許念剛邁出的腳步一頓，臉上滿是錯愕：“嗯？怎麼了？”
石青青語氣沒有絲毫波瀾，：“您怎麼能把《光亮》這首歌，直接允諾給三妹演唱？”
這個問題像一根冰刺，紮進了在場每個人的神經。
許念愣住了，他覺得這問題簡直莫名其妙：“三妹是我的學生，她的嗓音條件和氣質都最適合《光亮》，不給她給誰？”
“是啊青青，咱們都是同學！”何慧婷忍不住插嘴，覺得石青青未免小題大做。
徐瑞和楊銘他們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老師提攜優秀的學生，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然而，石青青接下來的話，給這群熱血上頭的理想主義者，上了進入社會的第一堂商業邏輯課。
“老師，我指的不是這個。”
她的語氣依舊是純粹的公事公辦，不摻雜半分私人情感，“我的意思是，藍三妹的編製在華夏歌劇團，屬於體製內人員。她和‘許念文化’不存在任何合同關係。按照商業流程，她若想演唱您的作品，應當由她個人或其所屬單位，向我們公司支付費用，購買演唱授權。”
她停頓了一下，投下了一枚真正的重磅炸彈：
“我和豔姐剛才做過初步評估。以您目前作品的市場價值，單曲的商業授權費，最低報價一百萬。並且，這僅僅是授權演唱，歌曲的全部版權，依舊歸屬‘許念文化’。”
“三妹小姐是您的學生，我們可以給友情價……但是您直接授權給她，這不合規矩。這不僅是公司資產的直接流失，更是對公司製度的根本性破壞。”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何慧婷張著嘴，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徐瑞他們更是被震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情感上無法接受，理智卻在瘋狂叫囂：石青青說的，每一個字，都對。
這就是商業，冷酷的規則。
許念本人更是直接被砸懵了。
他骨子裡那個藝術至上的大學老師，正在和眼前這個冷冰冰的商業規則激烈衝撞。
把心血之作交給最合適的學生，這在他看來是理所應當的栽培，現在卻要用真金白銀來衡量，掰開了血淋淋的討價還價。
這讓他渾身不自在，甚至感到一種……不近人情的荒謬。
“一百萬……”他第一次在公司運營上感到如此為難，聲音都有些乾澀，“三妹她……她哪兒拿得出這麼多錢？她就掙份死工資……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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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僵局之中，久經沙場的張豔笑著站了出來，三言兩語就將凝固的氣氛攪活了。
“許老師，您彆為難，這事兒有得是辦法運作。”
“哦？”許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豔姐，您快說！”
張豔走到中間，條理清晰地剖析道：“既然藍三妹是華夏歌劇團的人，我們‘許念文化’完全可以主動去和歌劇團談，簽下她的商業演出經紀約。這樣一來，她就是我們的合作藝人。我們提供頂級的作品，她為我們創造商業價值，雙方按合同分成。隻要能和她的單位溝通好，這就是一個完美的雙贏局麵。”
她緊接著補充了合約細節、分成比例、以及如何與體製內單位博弈的技巧。
石青青和周虞雯聽得兩眼放光，手中的筆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不住點頭。
“這個辦法好！”石青青眼中重又燃起光亮，“既符合規定，又能將三妹這樣的頂級歌手納入我們的體係！”
“沒錯！我馬上去聯係三妹，著手準備和她單位的談判預案！”周虞雯也興奮起來。
許念聽著什麼“經紀約”、“分成”，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完全不想摻和這些複雜的東西。
他直接一擺手，把包袱甩了個乾淨：
“青青！這事兒你全權負責！頭疼！我帶她倆去排練了，你們儘快搞定！”
“好的老師，您放心。”
石青青點了點頭，卻沒就此打住，她補充的一句話，既是提醒，也是宣告，“還有，老師……我也想提醒您。您今後的作品，在對外授權前，必須優先考慮我們‘許念文化’自己的簽約藝人。您的每一首作品，都是公司最寶貴的資產。不能再……這麼‘憑感覺’送人了。”
石青青的話說得很客氣，但那份直白，卻讓許念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局促。
他實在不知如何回應，隻能一臉頭疼地愣在原地。
“嗬嗬，老許，這些專業的事就交給青青她們！咱們是搞創作的，彆操這份心！”
鄭濤一看許念那副窘樣，立刻大笑著上來救場，不由分說地攬住他的肩膀就把人往外拖，“走走走，排練室！入冬了，晚上我帶你去涮羊肉，那叫一個地道！”
許念順勢脫身，搖了搖頭：“去不了。放學得去接悠悠，答應帶她吃金拱門了。”
“啊？那玩意兒有啥好吃的？帶上我大侄女，一塊兒涮肉去啊！”
許念的腳步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些：“胡文慧也會去接孩子……不太方便。”
“那就把校花一塊兒叫上！怎麼滴？離了婚還不能一塊兒吃頓飯了？”鄭濤渾不在意地嚷嚷。
“這……”
兩人的對話聲漸行漸遠。
辦公室裡，石青青聽著門外傳來的，那個屬於“悠悠”和“胡文慧”的世界，目光不易察覺地黯淡了下去。
她低下頭，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商業計劃，內心深處，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正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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