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升看著婦人聲嘶力竭、幾乎崩潰的模樣,沉默了片刻,平靜地開口問道:“你的丈夫和女兒,長什麼樣子?有什麼特征?”
婦人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激動得語無倫次,慌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用塑料袋層層包裹的舊手機,顫抖著劃開屏幕,點開一張照片,幾乎將屏幕懟到吳升眼前。
照片上是一個麵容憨厚、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約莫四十歲左右,身材中等偏壯實。
被他摟在懷裡的,是一個紮著羊角辮、笑容燦爛的小女孩,看起來七八歲年紀,格外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顏色鮮豔的紅色連衣裙。
“今天是她生日……”婦人哽咽著解釋,“我昨天特地……特地跑去鎮上給她買禮物的。”
吳升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兩秒,將兩人的麵容和特征,尤其是小女孩那身醒目的紅裙,記在心裡。
他默默點了點頭,不再看婦人哀求的眼神,轉身麵向身後神色各異的七名隊員。
“我們走。”
他左手拇指輕輕一推劍格,“鋥”的一聲輕吟,右手順勢拔出長劍。
寒光乍現,映襯著他毫無波瀾的臉龐。
身後七人見狀,也紛紛壓下心中的不安,握緊兵器,緊隨吳升的步伐,朝著那片死寂的紅霧邁去。
走出約莫三十多米,距離紅霧邊界越來越近,歐陽鶴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原地、身影渺小的婦人,壓低聲音對吳升說道:“吳會長,不是我說,三級霧源,彆說普通人了,就算是我們這種修煉之人,待久了也扛不住,遲早被異化的。”
“那小女孩被卷進去一夜了,這根本不可能有奇跡發生的。”
其他幾人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同樣的意思。
霧源的殘酷,他們都有所耳聞。
吳升沒有回應,隻是率先一步,踏入了那濃鬱得如同實質的殷紅霧氣之中。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上。
一步踏入,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外界的光線被扭曲、吞噬。
視野瞬間變得昏暗、模糊,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腐爛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甜膩邪氣,令人作嘔。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光怪陸離、如同噩夢般的景象。
一條原本應在江中的大鯉魚,此刻卻像條懶狗一樣癱在道路中央,魚鰓不正常地開合,原本金紅的鱗片大片脫落,露出下麵潰爛的粉紅色肉瘤。
嘴邊原本柔軟的胡須變得如同鋼針般粗長,上麵還掛著碎肉,一張嘴,露出的竟是細密尖銳的獠牙!
幾隻野狗和野貓的屍體扭曲地倒在路邊,它們的體型膨脹,骨骼畸形突出。
皮毛脫落,露出下麵蠕動著的、布滿血管的肌肉組織,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
街道濕漉漉的,並非雨水,而是某種粘稠的、暗紅色的分泌物,踩上去黏滑惡心。
牆壁上、地麵上,隨處可見飛濺的汙血和破碎的肢體。
“嘔……”
歐陽鶴縱然出身大宗門,見多識廣,但親眼見到這等人間地獄般的場景,還是忍不住胃裡一陣翻騰,倒吸一口涼氣。
這比他想象中要惡心、恐怖得多!
而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在街道的儘頭,影影綽綽地晃動著一些依稀還保留著人形的怪物!
它們大多肢體殘缺,皮膚潰爛,五官扭曲,有的腹部裂開,有的手臂變成了觸須,正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霧源會破壞軀殼,並非所有被侵蝕者都能“成功”異化成有戰鬥力的妖魔,很多隻會變成這種扭曲的、逐漸溶解的怪物。
就在吳升等人踏入霧源,腳步停下的瞬間。
“嗬……”
“呃啊……”
那些遊蕩的、以及隱藏在殘垣斷壁後的妖魔,仿佛嗅到了生人的氣息,齊刷刷地將血腥、貪婪、毫無理智的目光投向了他們!
“殺。”
吳升淡淡吐出一個字,手持長劍,率先朝著村子深處走去。
步伐沉穩,仿佛周圍的恐怖景象不過是虛幻的背景板。
身後幾人強壓心悸,吞了吞口水,緊隨其後。
戰鬥,瞬間爆發!
吳升手中的長劍化作一道道冰冷的死亡弧線。
麵對那條擋路的變異鯉魚,他劍尖一挑,精準地避開其惡心的肉瘤和獠牙,一劍削斷了它粗壯的脊椎,龐大的魚身瞬間癱軟。
對於撲來的狗妖,他側身閃避的同時,反手一劍便將其從頭到尾劈成兩半,汙血內臟潑灑一地。
動作乾淨利落,高效得令人發指,劍鋒所至,幾乎沒有一合之敵。
歐陽鶴在吳升右側奮力砍殺,他劍法亦是不俗,一劍劈開一隻撲來的貓妖腦袋,卻嫌棄地躲開濺射的汙血。
他一邊戰鬥,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吳升。
隻見吳升一人一劍,步伐節奏沒有絲毫紊亂,如同閒庭信步般走在危機四伏的街道上。
任何敢於靠近的妖魔,都在他看似隨意實則精準無比的劍下瞬間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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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對力量的絕對掌控和麵對恐怖時的極致冷靜,讓歐陽鶴心底第一次產生了真正的震撼。
“這家夥真的好強!”
他原本的那點宗門優越感,在此刻吳升展現出的實力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小心!”
旁邊隊員的提醒讓歐陽鶴回過神來,趕忙揮劍斬斷一條從屋簷上彈射下來的、如同蛇一般的變異妖魔。
一行人就這樣以吳升為箭頭,呈錐形陣型一路衝殺。
約莫十幾分鐘後,他們硬生生從村頭殺到了村尾,初步橫穿了整個被紅霧籠罩的區域。
吳升心中估算,這霧源的覆蓋範圍,大致比望海村原本區域向外擴展了三百米左右。
“走,我們去江邊看看。”吳升做出判斷,江邊也是關鍵點。
他話音剛落,正準備轉身改變方向,目光卻猛地定格在側前方的一處殘破院落門口。
那裡,站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大的那個,依稀能看出是個人形男性,身材粗壯,但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著,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葡萄串般的肉瘤,手中還死死抓著一柄生鏽的鋤頭。
小的那個,身形矮小,穿著一件刺眼的、被汙血和黏液玷汙的紅色連衣裙,手裡抓著一個破爛的紙風車。
正是照片上的那對父女。
所有人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一路殺來,他們也解決了不少由人異變的妖魔,但那些怪物大多麵目全非,形態扭曲,讓人很難將其與“人”聯係起來。
可眼前這兩個,尤其是小女孩身上那件醒目的紅裙,無比清晰地提醒著他們這就是那位苦苦哀求的婦人,僅存的家人。
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和悲涼感,彌漫在小隊成員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