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周圍那些麵色難看的本地學員,語氣帶著一種假惺惺的勸誡,“有些話,咱們自己人私下裡說說也就罷了。”
“這大庭廣眾的,還是要顧及一下州縣團結的大局嘛。”
“萬一有哪個有心人把咱們的話聽了去,斷章取義地舉報一下,說咱們破壞團結,那豈不是自找麻煩?惡心得很。”
他話音剛落,旁邊那個名叫劉道院的青年立刻冷哼一聲,目光毫不避諱地環視四周,帶著明顯的挑釁意味:“生慶兄,你未免也太小心了,就他們?”
他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就算心裡再不痛快,也不過是些隻敢在背後咬牙切齒的貨色。”
“真有骨氣,擂台上見真章啊!”
“在背後搞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動作,算什麼本事?那種下三濫的手段,隻有最沒出息的蟲子才使得出來吧?”
胡生慶聞言,臉上露出一種無奈又仿佛深以為然的表情,擺了擺手:“唉,話是這麼說。可咱們畢竟是外地人,不了解此地的風土人情的啊,謹慎點總沒壞處。”
劉道院哈哈一笑,附和道:“也是,也是!畢竟咱們是客,客隨主便嘛!哈哈哈!”
這十人你一言我一語。
食堂裡原本喧鬨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隻剩下他們肆無忌憚的笑聲和本地學員壓抑的沉默形成鮮明對比。
許多學員食不知味,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地方,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種深深的絕望感籠罩著他們。
對方說得難聽,但卻是殘酷的事實,技不如人,連反駁的底氣都沒有。
……
與食堂的壓抑不同,醫務室裡彌漫著一種死寂般的沉悶。
寬敞的病房內,一排排病床整齊排列,其中八張床上都躺著人。
他們正是本院在此次交流中敗下陣來的參議們。
空氣中飄散著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頹敗感。
大多數傷員隻是靜靜地躺著,雙眼空洞無神地瞪著天花板上方方正正的石膏板吊頂,仿佛能從那單調的格子中看出什麼人生哲理來。
他們的身體大多纏著繃帶,有些部位還固定著夾板,但比起肉體的傷痛,更嚴重的是精神上的打擊。
豐無災剛剛在走廊裡與一位主治醫師低聲交談過。
醫師告訴他,這些學員身體上的傷勢雖然不輕,多處骨折內腑震蕩、炁體損耗過度,但憑借學院的醫療條件和武者自身的恢複能力,精心調養一段時間,並非不能痊愈。
真正麻煩的,是他們的心氣似乎被打散了,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沉寂籠罩著他們。身體的傷或許十天半月就能好轉,但心理的創傷,需要多久才能愈合,誰也說不準。
而不久前,學院的導師陸清蘅也來看望過。
她隻是靜靜地走了一圈,看了看每個人的情況,最後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身體上沒有任何是需要救治的。
至於心理上的問題,這是需要專門派人過來去進行一些處理的,就看他們需不需要了。
這一兩天發生的事情卻也太多,豐無災深吸一口氣,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他的傷勢相對較輕,經過處理和後期的丹藥調理,已經恢複了大半行動能力。
他一步步走過病床,目光從一張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上掃過。
這些人,曾經是學院裡的佼佼者,是同齡人中的驕傲,此刻卻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對他的到來毫無反應。
擂台上的慘敗,不僅擊垮了他們的身體,更碾碎了他們的自信和尊嚴。
他走到靠窗的一張病床前。
床上躺著的是餘淼,他是少數幾個傷勢較輕,並且精神狀態看起來還沒有完全崩潰的學員之一。
此刻,餘淼正靠在床頭,手裡拿著手機,屏幕亮著,但他似乎也並沒有真正在看什麼。
“餘淼,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豐無災輕聲問道。
餘淼抬起頭,看到是豐無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放下手機:“身體沒什麼大礙,一些皮肉傷和炁體透支,休息一兩天,估計就能下地活動了。”
他的語氣還算平靜,但眼神深處也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轉頭看了看其他病床上如同失去生氣的同伴,歎了口氣,“但他們……情況就不太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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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頭斷了可以接,炁體散了可以聚,但骨氣這東西,一旦被打碎了,想要再撿起來,難啊。”
豐無災沉默地點了點頭,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指節有些發白:“是的,對方……下手太狠,根本沒留餘地。”
他想起擂台上的情景,那些來自青雲市的參議,出手刁鑽狠辣,分明是抱著徹底擊潰對手信心的目的來的。
餘淼苦笑了一下,擺了擺手:“算了,無災。”
“沒必要找理由。”
“歸根結底,還是我們技不如人。”
“輸了就是輸了,找再多客觀原因,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坦然。
豐無災看著餘淼,又看了看其他病床上意誌消沉的同伴,心中一陣刺痛。
他何嘗不知道技不如人是根本原因?
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說些什麼,試圖點燃一絲希望的火苗:“我不是在為我們找借口開脫。”
“我隻是想告訴大家,我們和他們,起跑線本就不一樣。”
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分析道:“對於我們漠寒縣絕大多數的修煉者來說,真正的係統性修煉,通常都是從年滿十八歲才正式開始的。”
“我們把十八歲視為修煉的起點。”
“但是,對於雲霞州青雲市那樣資源優渥、武道傳承悠久的地區,他們的孩子可能從幾歲起就開始耳濡目染,接觸武道知識,打下堅實的基礎。”
“等到他們十八歲正式修煉時,已經是站在了更高的平台上。”
“這就像,彆人是在肥沃的土地上八歲開始播種。”
“而我們是在貧瘠的石頭縫裡,十八歲開始發芽,結果不同,並非全是我們不夠努力。”
他的這番話,本是出於鼓勵,希望同伴們不要妄自菲薄。
然而,聽在那些本就心灰意冷的傷員耳中,卻仿佛是在提醒他們與對方之間那難以逾越的鴻溝。
有人將頭埋得更低,有人發出壓抑的抽泣聲,病房裡的氣氛反而更加沉重和絕望了。
餘淼看著豐無災眼中真誠的焦急和無奈,輕輕搖了搖頭:“無災,你的心意我明白。但這個時候,講這些道理……沒用的。”
他頓了頓,低聲道,“這世道,權力不講道理,金錢不講道理,實力更不講道理。祈求彆人講道理,就像跪著要飯,輸了,爬不起來,這就是最大的道理。”
豐無災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作為院長的兒子,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學院好,希望同伴們能重新站起來。
他想過各種辦法,甚至私下裡請求父親動用一些關係或資源,但在對方絕對的實力碾壓麵前,一切計謀和外部助力都顯得蒼白可笑。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園被外人踐踏,看著同伴們的信念被摧毀了。
而在豐無災內心備受煎熬,病房內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候,醫務室的門口光線微微一暗。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那裡。
吳升顯然是剛剛從外麵趕回來,風塵仆仆,但步伐依舊沉穩。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病房內的景象。
那一張張蒼白無力、寫滿痛苦和絕望的臉,那纏繞的繃帶,那死寂的氛圍。
一切不言自明,對方下手之狠辣,意圖之明顯,已然無需多問。
這也解釋了為何豐擇崖會緊急召他回來。
豐無災是第一個注意到吳升到來的人。
他先是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隨即,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是羞愧,是委屈,更是一絲絕處逢生般的希望。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幾步就衝到了吳升麵前,深深地低下頭,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哽咽顫抖:“吳參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們太沒用了,太弱了,給您,給學院丟人了!”
他的道歉發自內心,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吳升看著眼前這個情緒幾乎失控的年輕學員:“沒事的。”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病房,然後落回豐無災身上,補充了三個字:“我回來了。”
吳升沒準備在這個時候進行一些所謂的安慰,他也隻是簡單的說他回來了隨後會處理這件事情而已的。
然而,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聽在豐無災耳中,卻如同黑暗中投下的一束光,冰冷的海水中抓住的一根浮木。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吳升那張平靜無波的臉,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強忍了許久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他心中百感交集。
之前兩次敗給吳升,他心中隻有震撼和佩服,感歎同輩之中竟有如此強者。
但這次,被外來的、帶著明顯惡意的人如此羞辱和碾壓,那種無力感和屈辱感,是完全不同的。
那是一種家園被侵犯、尊嚴被踐踏的痛苦。
而現在,吳升回來了,那群狗東西,讓你們吃我們的食物,讓你們吃,吃死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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