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的事件不久之後,約莫30分鐘,電話鈴聲在寬敞卻略顯冷清的辦公室內響起。
雲霞州青雲市長青武院院長魯舜,一位麵容清臒、眼神深邃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窗外繁華都市的車水馬龍。
與漠寒縣的蕭瑟不同,這裡的窗外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他並未立刻接電話,而是任由鈴聲持續了片刻,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直到鈴聲即將掛斷,他才緩緩轉身,走到紅木辦公桌前,拿起了那部加密的座機聽筒。
“說。”他的聲音平靜無波。
電話那頭,是遠在漠寒市,負責帶隊交流的孫主任。
孫主任的聲音帶著尚未散儘的驚恐和一絲哭腔,語無倫次地彙報了發生在漠寒市長青武院擂台上的慘劇。
十名青雲市的參議學員。
在車輪戰中被對方一名叫做吳升的參議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全部重創,傷勢極重,近乎被廢。
孫主任彙報的過程中,聲音顫抖,充滿了對後果的恐懼和對吳升的控訴。
然而,魯舜聽著這慘烈的彙報,臉上卻沒有出現預料中的暴怒。
他的表情甚至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冷光。
他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麵上輕輕敲擊。
直到孫主任說完,帶著哭音詢問下一步該怎麼辦時,魯舜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得可怕。
“知道了。”
他頓了頓,語氣沒有任何起伏,“讓受傷的學員在漠寒市安心接受治療,務必確保得到最好的醫護。待傷勢穩定,不需在那邊過多逗留,立刻返回青雲市。後續事宜,我會處理。”
沒有責備,沒有憤怒。
孫主任在電話那頭似乎愣住了,他預想中的雷霆震怒並未到來,這反而讓他更加不安。
他囁嚅著還想說什麼:“院長,可是吳升那小子下手太黑,我們……”
“按我說的做。”
魯舜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掛了吧。”
說完,不等孫主任回應,魯舜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筒裡傳來忙音,孫主任握著電話,呆立半晌,心中五味雜陳。
但最終,一種對院長的畏懼壓過了一切。
他相信,院長既然說了會處理,那就一定會處理,隻是不知道會以何種方式?
……
與魯舜辦公室的冷清不同,漠寒市長青武院的院長辦公室內,氣氛要熱鬨得多。
院長豐擇崖此刻正坐在他那張略顯陳舊的辦公桌後,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暢快淋漓的笑容。
他剛剛聽完王主任關於擂台事件詳細的彙報,尤其是吳升如何以一敵十,摧枯拉朽般將對方儘數碾壓的過程。
“好!乾得漂亮!”
豐擇崖忍不住拍案叫絕,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這次真是多虧了吳升這小子!關鍵時刻,還是得靠他啊!”
他心中感慨萬千。
這次事件,表麵上是學員間的衝突,實則關乎整個漠寒市長青武院,乃至漠寒縣修行界的顏麵和士氣。
之前九位參議的慘敗,如同陰雲籠罩在學院上空,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如果這次再不能挽回頹勢,學院的聲譽和學員的信心將遭受毀滅性打擊。
“雖然下手是重了點……”
豐擇崖摩挲著下巴,沉吟道,“但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若不如此狠辣果決,如何能徹底驅散這片陰霾?”
“如何能讓咱們自己的人明白,外麵那些家夥也不是鐵打的金剛,他們也是血肉之軀,也會流血,也會慘叫,也會趴下。”
“這天下,太多人習慣了仰視,習慣了盲從,把彆人捧上神壇,自己卻跪在塵埃裡,以為天生就該如此。”
“卻忘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通過這件事,就是要打醒一些人,下手重?重就重了!合乎常理,合乎當下之情勢!”
他對吳升的處理方式,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在他看來,這不僅僅是贏得了一場擂台賽,更是打出了一股氣,一股漠寒縣久違的血性和尊嚴!
就在豐擇崖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之際,辦公桌上的一部樣式古樸、顏色鮮紅的專用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豐擇崖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這部電話,是專門用於與其他州縣長青武院高層進行緊急聯絡的內部線路,平時極少響起。
此刻它發出刺耳的鈴聲,讓豐擇崖的心頭莫名一緊。
“這個時間點會是誰?”
他眉頭微微皺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浮現,“難道是青雲市那邊?”
他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了一下臉上過於外露的情緒,努力讓表情恢複平靜,甚至帶上幾分凝重。
然後,他伸出手,穩穩地拿起了聽筒。
“喂?我是豐擇崖。”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一個平靜卻帶著無形壓迫感的男聲,正是魯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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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院長,我是魯舜。”
對方開門見山,沒有任何寒暄,“發生在貴校的衝突,我已詳細了解。”
豐擇崖心中再次咯噔一下。
魯舜的語氣太冷靜了,冷靜得反常。
按照常理,自家十個精銳學員被廢,作為院長,即便不暴跳如雷,也絕不該是這種近乎漠然的態度。
“魯院長。”
豐擇崖謹慎地回應,“此事確實令人遺憾,關於學員傷勢,我們學院會全力……”
他的話被魯舜直接打斷。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
魯舜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針對此事,我有三個要求,請你聽清楚。”
豐擇崖的心沉了下去。要求?果然來者不善!
“第一。”魯舜清晰地說道,“免除吳升在貴院的一切參議職務及相應待遇。”
“不可能!”豐擇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語氣斬釘截鐵。
開什麼玩笑?吳升剛為學院立下大功,挽狂瀾於既倒,這個時候免除他的職務?
這不僅是過河拆橋,更是自毀長城!以後還有誰敢為學院拚命?
魯舜對於豐擇崖的激烈反應似乎早有預料,電話裡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豐院長,不必急著否定。”
“聽我說完所有要求,最終是否同意,我相信你會有一個更理性的判斷。”
豐擇崖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咬牙道:“行,你說!我倒要聽聽,你還有什麼高見!”
魯舜繼續用他那平淡無奇的語調說道:“第二,要求吳升本人,以書麵形式,在漠寒縣公開發行的縣報上,連續三十日刊登道歉聲明。”
“聲明內容需明確承認,其在與我方學員切磋過程中,為求勝利,不擇手段,服用了違規禁藥,才導致實力異常暴漲,出手狠毒致人重傷。”
“其行為違背了武者精神,特此向公眾及我方受傷學員鄭重道歉。”
“什麼?!”豐擇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已經不是過分,而是赤裸裸的汙蔑和羞辱!讓吳升承認嗑藥?
還要登報三十天?
這簡直是要把吳升和漠寒學院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還要踩上一萬隻腳!
魯舜沒有理會豐擇崖的震驚,說出了最後一個要求:“第三,在完成以上兩項的基礎上,對吳升處以停學半年的處罰,以作深刻反省。”
豐擇崖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他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對著話筒低吼道:“魯舜!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電話那頭的魯舜,似乎輕笑了一聲:“豐院長,我不想與你做無謂的爭辯,也不想講究什麼語言藝術。”
“我隻是非常坦率地告知你我的條件。”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強硬而冷酷:“以上三個要求,如果你同意,那麼,我們青雲市,以及我所能影響到的其他幾個兄弟院校,將繼續保持對你們漠寒縣長青武院的各項資助和人員支持。”
“否則……”
“從即日起,所有資助斷絕。”
“你們將不會從我們,以及與我們交好的院校手中,得到任何一分錢的援助。”
“你們也不會獲得任何形式的技術或人員支持,漠寒縣長青武院,將被徹底孤立。”
“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思考時間。”
魯舜下達了最後通牒,“一小時零五分鐘後,如果我未接到你的肯定答複,我將視為你選擇了拒絕。”
“屆時,所有後果,由你豐擇崖,和你的漠寒縣長青武院,自行承擔。”
“就這樣。”
“嘟……嘟……嘟……”
電話被乾脆利落地掛斷,隻剩下忙音在豐擇崖耳邊回蕩。
豐擇崖握著話筒,僵在原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目眩,幾乎要站立不穩。
魯舜的話,這就不像是人話。
“瘋了……這簡直是瘋了!”
豐擇崖喃喃自語,聲音帶著顫抖,“魯舜他怎麼敢?他憑什麼這麼有恃無恐?!”
他無法理解,魯舜為何會提出如此荒謬、如此苛刻、如此羞辱性的條件?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衝突處理的範疇,更像是一種蓄謀已久的打壓和勒索!
強烈的憤怒和不安驅使著豐擇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