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陽光透過寬大的玻璃窗,灑在豐擇崖院長略顯陳舊的辦公桌上,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斑。
豐擇崖坐在辦公桌後,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上,他的目光落在坐在對麵的青年身上,眼神複雜,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愧疚、疲憊,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吳升靜靜地坐在那裡,身姿挺拔。
“所以。”
豐擇崖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默,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吳升,關於我剛剛對你說的所有安排,你真的完全同意了嗎?”
他的語氣中帶著最後的確認,也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艱難。
就在剛才,他已經將後續的處理方案。
包括那三個要求以及跨州調動的安排詳細地告知了吳升。
說句實在話,將這番安排說出口時,豐擇崖自己都感到一陣強烈的憋屈和心痛。
眼前這個年輕人,在學院最危難的時刻挺身而出。
以雷霆手段挽回了瀕臨崩潰的士氣,可最終等待他的,不是褒獎,而是近乎背叛般的處置。
這種滋味,如同吞下黃蓮,苦澀難當,他捫心自問,若是換做自己,自己能否如此平靜地接受?
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吳升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平靜地迎上豐擇崖複雜的視線,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語氣肯定:“是的,院長,我同意。”
他的反應依舊乾脆利落。
然而,相較於個人榮辱,吳升顯然更關心一個更實際的問題。
他微微前傾身體,語氣認真地詢問道:“所以院長,關於我參議的身份……”
這件事,關乎他未來的立身之本和仕途根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底線。
聽到吳升主動問起這個,豐擇崖心中稍定,連忙道:“嗯,正如我方才所說,你在漠寒市的參議職務會被免職,但並非撤職。”
他特意強調了這兩個詞的區彆,“你放心,琉璃市長青武院那邊,院長正在全力協助你進行跨院調動的手續。因為情況特殊,流程走得極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今天之內,應該就能辦妥!”
“今天?”
吳升聞言,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詫異。
跨州縣的人事調動,涉及檔案審核、資格認定、接收單位同意等諸多環節,通常繁瑣至極,耗時數月乃至半年都是常事。
一天之內辦妥?這效率簡直匪夷所思!
這背後需要動用的人脈和能量,絕非尋常。
這更加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對方的行動是早有預謀且勢在必行的。
“多謝院長斡旋。”
吳升壓下心中的波瀾,真誠地道謝。
隨即,他提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那麼,在處分正式下達後,我是否能夠繼續留在漠寒市修煉?我可以保證不來武院,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他還是想爭取留在故鄉。
豐擇崖理解吳升的想法,正欲開口說些什麼,試圖安慰或解釋,辦公桌上那部紅色的內部加密電話卻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刺耳的鈴聲打破了室內的平靜。
吳升見狀,立刻識趣地站起身,準備暫時回避,等院長接完電話再談。
“不必。”
豐擇崖卻抬手示意他坐下,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坦然,“事已至此,沒什麼需要避諱的了,坐下吧,都是自己人。”
他當著吳升的麵,直接拿起了聽筒。
“喂,是我,豐擇崖。”
電話那頭傳來清晰的話語聲。
豐擇崖專注地聽著,不時“嗯”一聲,臉色逐漸舒緩,甚至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最後,他鄭重地說道:“好的,明白了。多謝了,老朋友。”
電話掛斷。
豐擇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牆角的傳真機旁。
幾乎在他站定的瞬間,傳真機便發出了工作的嗡鳴聲,一張文件緩緩地吐了出來。
他拿起那張還帶著微微熱度的紙張,仔細看了看上麵蓋著的三個鮮紅的大章,漠寒市長青武院的免職章、琉璃市長青武院的接收章,以及更高一級主管部門的核準章。
他走回辦公桌,一邊在文件指定的位置簽上自己的名字,一邊將文件遞到吳升麵前。
隨後,他將鋼筆遞到吳升手中,手指點著文件中需要吳升本人簽名確認的地方:“在這裡,簽上你的名字即可。”
吳升接過筆,沒有絲毫猶豫,在指定位置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跡沉穩有力且醜。
豐擇崖拿起簽好字的文件,再次走到傳真機前,將其傳回。
伴隨著傳真機工作的聲音,他轉身對吳升做了一個搞定的手勢,臉上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正輕鬆的笑容:“搞定了!”
“從現在起,你已經正式成為琉璃市長青武院的參議,因為情況特殊,暫時位列第十一參議。”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牆上的掛鐘時針精準地指向了數字“12”,午時正刻。
也就在這一刻,一道隻有吳升自己能感知到的訊息,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出現在他的意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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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發放本日官銜獎勵……】
【官銜:碧波郡長青學院參議】
【特殊官銜:漠寒縣鎮玄司巡查部正式隊員】
【獎勵:墨海丸15,武學通用熟練度30萬!】
看著意識中浮現的信息,尤其是那行新增的【碧波郡長青學院參議】,吳升心中最後一絲懸著的石頭,終於徹底落地。
隻要官銜還在,隻要仕途的根基未斷,那麼眼前的這些便都有了迂回和翻盤的可能。
豐擇崖看著吳升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心中了然,他歎了口氣,回到正題:“至於你剛才問的,能否留在本地,這件事,我覺得你還是親自給汪院長打個電話問一下吧。”
“最終的安排,尤其是你是否能滯留本地,我做不了主,需要聽他親口的答複。”
吳升點頭:“好的,我等會兒就去打這個電話。”
豐擇崖:“嗯,汪院長的名字和聯係方式,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吳升:“汪逐流,汪院長。”
豐擇崖:“對,是他,他與我也算是故交。雖然這次在明麵上,他是站在我的對立麵,和青雲市他們站在了一起。”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深深的無奈和一絲理解,“但其實,不管是我,還是你,應該都能明白。有的時候啊,一個地方積弊太深,真的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若非用不破不立的雷霆手段,恐怕難以根治啊。”
這番話,幾乎已是明示。
吳升心領神會:“明白,所以院長,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他敏銳地察覺到豐擇崖話語中的去意。
豐擇崖臉上露出一抹苦澀而又解脫般的笑容:“我?我會在協助你處理好這最後三件事。”
“免職、登報、以及順利交接之後辭職。”
“辭職?”吳升雖然有所預料,但親耳聽到,還是有些動容。
“是的,辭職,不乾了。”
豐擇崖的語氣很平靜,“接下來,會有其他人來接替我的位置。”
“或許休息幾年後,我會被調到其他地方任職,但誰知道呢?”
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看透世事後的疲憊。
吳升站起身,對著這位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在此刻卻顯得格外複雜的院長,鄭重地說道:“預祝您未來仕途昌隆,一帆風順。”
豐擇崖擺了擺手,歎息道:“謝謝你能夠明白。”
“有的時候,一盤棋下到快要輸的時候,總得有人做出犧牲……”
“這種犧牲落到我們頭上,也隻能怪以前的人不爭氣,把局麵,弄到了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