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夜……開拔!”
“陛下!”趙衝驚愕地看著皇帝布滿血汙、疲憊不堪卻依舊挺直如槍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同樣傷痕累累、幾乎站不穩的士兵,“將士們……激戰方休……疲憊至極……恐……恐難……”
“難?”蕭景琰猛地轉身,那雙冰冷的猩紅眼眸死死盯住趙衝,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一種同處絕境的瘋狂,“達延雖傷未死!北狄主力仍在!鷹愁澗的蠻騎……隨時可能踏破雁回關!周驍和雁回關的將士……還在等著我們!等著我們帶去的……不是援兵!是最後一口續命的力氣!”
“告訴將士們!”
“累?那就累死在去雁回關的路上!”
“爬!也要給朕爬到雁回關!”
“誰敢掉隊……軍法從事!斬——!”
最後一個“斬”字,如同冰刀刮過,帶著濃烈的血腥氣!趙衝渾身一顫,看著皇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和瘋狂,他知道,沒有選擇!
“末將……遵旨!”趙衝猛地抱拳,嘶聲應道,轉身衝入疲憊的軍陣中,用儘力氣嘶吼著傳達皇帝那冷酷到近乎殘忍的命令!
短暫的騷動和絕望的低語後,這支剛剛經曆了血火煉獄、傷亡過半的殘兵,在皇帝的意誌和死亡的威脅下,爆發出最後一絲力量。他們默默地從死去的戰友身上扒下相對完好的甲胄和武器,收集著散落的乾糧袋,互相攙扶著,重新列隊。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傷痛和麻木,但眼神深處,卻多了一絲被逼到絕境後的、近乎野獸般的堅韌。
夜色再次降臨。寒風更加刺骨。
一支沉默的、帶著濃烈血腥和死亡氣息的殘破軍隊,如同幽靈般,再次踏上了北上的征途。馬蹄踏過凍土,車輪碾過血冰,發出沉悶而壓抑的聲響。隊伍中,隻有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咳嗽。蕭景琰依舊一馬當先,玄甲破碎,血痂覆麵,如同一個移動的戰爭傷痕。他不再回頭看一眼那片埋葬了上萬忠魂的黑風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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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
雁回關。
關牆之上,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守將周驍扶著冰冷的垛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關外那片死寂的、被白雪覆蓋的曠野。鷹愁澗方向,達延麾下的數萬北狄精銳如同跗骨之蛆,雖然因為主將重傷、天門關焚城阻路而攻勢稍緩,卻依舊如同烏雲般壓在關城上空。關內糧草雖得鄭通搶運來的“垃圾糧”續命,卻也所剩無幾。將士們靠著那些發黴的麩皮豆餅,勉強維持著一口力氣,但士氣低迷,絕望的情緒如同瘟疫般蔓延。
“將軍……朝廷的援兵……真的會來嗎?”副將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濃濃的疲憊和不確定。
周驍沉默著,沒有回答。他何嘗不絕望?皇帝親征的消息傳來時,曾短暫點燃過一絲希望的火苗,但隨後便是更深的擔憂和恐懼。皇帝從未上過戰場!京畿兵馬能有多少戰力?能否突破北狄可能的攔截?一切都是未知數!而時間……已經不多了!
就在這時!
“將軍!快看!南麵!南麵官道!”了望的哨兵突然發出一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和……一絲顫抖的狂喜的嘶吼!
周驍猛地抬頭!
隻見南麵官道的儘頭!
一支殘破到難以形容的軍隊,正朝著雁回關的方向,緩慢而艱難地移動著。
沒有整齊的隊列!沒有鮮明的旗幟!士兵們相互攙扶著,步履蹣跚,許多人身上纏著肮臟的布條,血跡斑斑。盔甲破碎,武器殘損。隊伍中夾雜著許多空鞍的戰馬和殘破的輜重車。一麵殘破不堪、甚至被煙火熏得焦黑、卻依舊倔強地高舉著的明黃龍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旗幟之上,沾染著大片大片暗褐色的、早已乾涸凝固的血跡!如同血染的戰書!
為首一人,騎在一匹同樣疲憊不堪的戰馬上。他身形單薄,穿著一件破碎的、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玄色甲胄,臉上布滿風霜、血汙和幾道猙獰的傷口,唯有一雙眼睛,如同曆經萬劫不死的凶獸,冰冷、銳利、沉澱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和一種令人心悸的、百戰餘生的煞氣!
“是……是陛下!!”
“皇旗!是陛下的皇旗!!”
“援兵!援兵來了——!!”
短暫的死寂後,關牆之上瞬間爆發出震天的、帶著哭腔的狂喜呼喊!無數士兵擠到垛口前,看著那支如同從地獄血池中掙紮爬出的殘軍,看著那麵血染的龍旗,看著龍旗下那個如同血鑄戰神般的年輕皇帝!絕望的陰霾被瞬間衝散!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混合著激動、敬畏和同仇敵愾的悲壯,猛地從每一個守關將士的心底噴湧而出!
周驍虎目含淚,死死抓著冰冷的牆磚,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他看到了皇帝臉上的傷痕,看到了那支殘破軍隊身上濃烈的血腥和疲憊!他無法想象,他們經曆了怎樣慘烈的戰鬥!但皇帝……來了!帶著援兵!哪怕這支援兵看起來如此殘破,但那麵血染的龍旗,就是最強大的軍魂!
他猛地挺直身體,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關下那支越來越近的、沉默而肅殺的隊伍,發出了震天的咆哮:
“開——城——門——!!!”
“恭迎——陛下——駕到——!!!”
沉重的城門在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轟然洞開!
蕭景琰一馬當先,踏著關城前被踩踏得泥濘不堪的凍土,緩緩駛入雁回關。他身後,是六千餘名沉默的、如同從血火地獄中歸來的殘兵。
關內,道路兩旁。無數守關士兵、民夫、甚至衣衫襤褸的百姓,自發地湧了出來。他們看著這支傷痕累累卻煞氣衝霄的隊伍,看著龍旗下那個年輕皇帝臉上冰冷的血痂和眼中沉澱的殺伐,看著他們身上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和疲憊……
沒有歡呼。
隻有一片死寂的、帶著無儘震撼和敬畏的沉默。
然後。
不知是誰先帶的頭。
一個士兵猛地單膝跪地,右拳重重捶在左胸的甲胄上!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如同風吹麥浪般蔓延開去!
道路兩旁,所有的士兵、民夫、百姓,全都無聲地跪伏下去!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麵!用這種最原始、最肅穆、最沉重的軍禮,迎接著他們的皇帝,迎接著這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血染之師!
蕭景琰端坐馬上,麵無表情。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兩旁跪伏的身影,掃過關牆上那些激動得熱淚盈眶的守軍,最終落在迎上來的周驍那張同樣布滿血汙和風霜的臉上。
“周驍。”
“末將在!”周驍聲音哽咽,單膝跪地。
“達延重傷未死……北狄主力……仍在關外……”蕭景琰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威嚴,“關防……如何?”
“回陛下!”周驍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和戰意,“將士們……雖糧秣粗糲!然感念陛下天恩!得見陛下龍旗血染而歸!士氣……如虹!末將敢立軍令狀!隻要末將一息尚存!北狄蠻夷……休想踏過雁回關一步!”
蕭景琰微微頷首。他不再多言,目光投向關城之外,那片被北狄鐵蹄虎視眈眈的曠野。他緩緩抬起那隻布滿傷痕和老繭、曾撕裂達延咽喉的手,指向關外,聲音不高,卻如同冰冷的戰鼓,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跪伏的將士心頭:
“朕……來了。”
“這雁回關……”
“便是北狄……葬身之所!”
寒風卷過城頭,吹動那麵血染的龍旗,獵獵作響。旗幟上暗褐色的血痕,如同無聲的誓言,宣告著一場更加殘酷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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