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狐峪。
當北方天際那抹異常的紅光撕破黎明前的黑暗,如同垂死巨獸噴吐出的最後一口血霧,將王庭方向的天空隱隱映亮時,矗立在最前沿壁壘上的周振武,布滿血絲、早已熬得通紅的雙眼,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
“王庭……烽煙!”老帥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終於爆發的狂喜,如同悶雷滾過城頭!“陛下……成了!淵墨……成了!驚雷……炸了!”
這聲嘶吼,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飛狐峪壁壘!
“王庭起火了!”
“是我們的暗影衛!陛下神機妙算!”
“狄狗的老巢被捅了!!”
“天佑大晟!天佑陛下!”
壓抑了太久的怒吼、狂喜、難以置信的激動,如同積蓄了萬年的火山,轟然噴發!每一個疲憊不堪、身上帶著傷口的士卒,都猛地挺直了腰背,眼中燃燒起熊熊的火焰!連日來籠罩在帥帳死寂陰影下的陰霾,被這千裡之外傳來的烽火瞬間驅散!
壁壘之上,原本隻是佯裝“死守待援”的旗幟,此刻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靈魂!士兵們用力拍打著盾牌,敲擊著長矛,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轟鳴!那不是虛張聲勢,那是積鬱已久、渴望複仇與收複的咆哮!
“擂鼓!!”周振武須發戟張,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北方狄營!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卻帶著撕裂長空的決絕與鐵血:“傳令全軍!整裝!備馬!檢查兵刃!給老子把火油彈都擦亮了!”
轟!轟!轟!
沉重的戰鼓聲,不再是單調的防禦信號,而是化作了進攻的咆哮!一聲緊似一聲,如同驚雷炸響在群山之間,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顫抖!整個飛狐峪大營瞬間沸騰!如同沉睡的鋼鐵巨獸,在戰鼓的催動下,轟然蘇醒!
早已枕戈待旦、憋著一股勁的騎兵營率先衝出營寨,在壁壘後方開闊地集結!戰馬感受到了主人沸騰的戰意,不安地刨動著鐵蹄,噴吐著灼熱的白氣。步卒們則飛快地檢查著弓弩箭矢,將最後一點油脂抹在刀鋒上,眼神銳利如鷹隼,望向北方狄營的目光,充滿了嗜血的渴望!
“弟兄們!”周振武策馬立於陣前,聲音借助內力,如同滾雷般傳遍全軍,“王庭驚雷已響!頡利老狗後院起火,其主力……必亂!必撤!”他手中的劍鋒,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劈向北方,仿佛要將那無形的敵人劈成兩半!
“陛下以身作餌,拖住強敵!淵墨將軍深入虎穴,點燃烽火!現在……輪到我們了!”老帥的聲音因巨大的激動而哽咽,隨即化為更狂暴的怒吼:
“雲州!朔風!龍脊!還有我們腳下……被狄狗鐵蹄蹂躪的每一寸故土!我們的父母妻兒在看著!戰死的袍澤英魂在看著!陛下……在看著我們!”
“拿起你們的刀!握緊你們的矛!跟著本帥——”
周振武猛地勒轉馬頭,劍鋒所指,正是雲州的方向!那一聲怒吼,帶著積壓了太久的國仇家恨、失地之辱、袍澤之殤,如同龍吟,撕裂長空:
“殺回去!奪回我們的家——!!!”
“殺——!!!”
“奪回家園——!!!”
“大晟萬勝——!!!”
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彙聚成一股毀天滅地的洪流,瞬間淹沒了戰鼓!早已被仇恨和期盼點燃的士兵們,如同掙脫了鎖鏈的狂龍,在各級將領的率領下,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騎兵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轟然啟動,鐵蹄踏碎凍土,卷起漫天煙塵,朝著狄營後方、朝著雲州的方向,決堤般狂湧而去!步卒緊隨其後,如同移動的鋼鐵森林,長槊如林,殺氣衝天!
飛狐峪壁壘,這座曾經承受了無數狄兵衝擊的鋼鐵要塞,此刻化身為一柄出鞘的利劍,帶著積壓已久的怒火與無堅不摧的信念,狠狠地刺向了北狄已然動搖的側翼!磐石,在這一刻,化作了奔騰的怒濤!
雲州城下。
殘破的城牆在深秋的寒風中沉默矗立,城頭那刺眼的狼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插在每一個大晟子民心頭的毒刺。城下廣袤的原野,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死寂一片。隻有遠處幾處狄兵設置的簡陋哨卡,如同醜陋的疥瘡點綴在荒原上。
然而,在這片死寂之下,卻湧動著壓抑到極致的岩漿!
雲州守將郭崇韜,按刀肅立於一片背風的土坡之後。他身上的鐵甲凝結著清晨的寒霜,臉色沉毅如鐵,唯有那雙緊盯著北方天際的眼睛,燃燒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火焰!他的手,死死地按在刀柄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身後,是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礁石般靜默肅立的雲州軍將士!他們同樣甲胄染霜,刀槍在手,目光死死釘在北方,釘在那座魂牽夢繞的城池之上!無聲的殺氣和壓抑了太久的悲憤,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發酵!
時間,在每一片飄落的霜花中緩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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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
地平線的儘頭,一抹微弱的、不同於晨曦的異樣紅光,隱隱透出!雖然極其遙遠,極其模糊,卻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郭崇韜眼中所有的期盼!
“王庭……烽煙!”郭崇韜的聲音如同繃緊的弓弦,帶著劇烈的顫抖,猛地從喉間迸發出來!那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悲憤、屈辱、等待,在這一刻徹底決堤!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刀,雪亮的刀鋒在熹微的晨光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寒芒,直指前方那座在寒風中嗚咽的城池!
“雲州的兒郎們——!”郭崇韜的聲音撕裂了清晨的寂靜,帶著血淚的咆哮響徹四野,“看——!王庭烽煙!陛下得手!狄狗的老巢——著了!”
他身後的數萬將士,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短暫的死寂後,是山崩地裂般的怒吼!
“烽煙!是烽煙!”
“陛下!是陛下的信號!”
“殺回去!奪回雲州!”
積蓄了太久的情緒轟然爆發!每一個士兵的眼睛都瞬間赤紅!那些倒斃在城下的同袍,那些被擄掠殺戮的親人,那些在鐵蹄下呻吟的故土……所有的血淚,所有的屈辱,在這一刻化作了焚天的怒火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天佑大晟!陛下神威!”郭崇韜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刀鋒狠狠劈向前方,“雲州!就在眼前!隨本將——”
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嘶鳴!郭崇韜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如同驚雷炸響:
“踏平狄狗!光複雲州——!!!”
“殺——!!!”
“光複雲州——!!!”
“大晟——萬勝——!!!”
如同壓抑了萬年的地火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數萬雲州健兒,如同決堤的洪流,又似掙脫了束縛的複仇凶獸,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鐵蹄踏碎霜凍的大地,卷起遮天蔽日的煙塵!刀槍的寒芒彙成一片死亡的金屬海洋!步兵怒吼著,扛著簡陋卻堅固的雲梯,如同洶湧的潮水,朝著那殘破的城牆猛撲而去!憋屈了太久!等待了太久!這一刻,他們要用狄寇的鮮血,洗刷城牆上每一道恥辱的刻痕!要用自己的生命,將那麵該死的狼旗扯下,重新插上大晟的龍旗!
城牆上,留守的狄兵早已被那山呼海嘯般的怒吼和遮天蔽日的煙塵嚇得魂飛魄散!他們人數本就稀少,士氣更是低落到了極點。看著那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的複仇狂潮,看著那無數雙赤紅如血、燃燒著刻骨仇恨的眼睛,抵抗的意誌瞬間崩潰!
“漢人……漢人瘋了!”
“跑啊——!”
零星的箭矢軟弱無力地射出,瞬間被狂潮淹沒。簡陋的寨門在幾顆火油彈的轟擊下轟然倒塌!複仇的浪潮毫無阻滯地湧入了雲州城!
巷戰?不!這根本不是戰鬥!這是一場憤怒的宣泄!是一場遲來的審判!
“殺狄狗!為鄉親們報仇!”
“奪回家園!殺——!”
震天的喊殺聲在雲州城每一條街巷、每一處廢墟中響起!憋屈了太久的雲州子弟兵,此刻化身為最凶悍的複仇之神!他們熟悉這裡的每一條街道,每一處斷壁殘垣!狄兵倉促組織的抵抗如同脆弱的薄冰,在憤怒的狂潮麵前瞬間粉碎!刀光劍影,血浪翻騰!每一處狄兵曾經耀武揚威的地方,都成了他們葬身的墳場!
一麵殘破的、染血的狼旗,被一名年輕的雲州士兵狠狠從最高的望樓扯下!他臉上沾滿了血汙和煙灰,眼中淚水與怒火交織,用儘全身力氣,將那麵象征著屈辱的旗幟狠狠踩在腳下,瘋狂地踐踏!然後,他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麵折疊得整整齊齊、雖然陳舊卻依舊鮮亮的——赤金龍旗!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故土的氣息和複仇的快意一同吸入肺腑,用儘全身的力氣,將那麵龍旗高高舉起,奮力插在了望樓之巔!
呼啦啦——!
大晟的龍旗,在雲州城頭,在無數雙飽含熱淚、激動得渾身顫抖的目光注視下,迎著凜冽的朔風,傲然飄揚!那抹鮮豔的赤金,刺破了籠罩城池太久的陰霾,如同初升的朝陽,宣告著故土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