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頭,殘陽如血,將城牆上下斑駁的血跡與刀劍劃痕染得愈發刺目。一日慘烈的攻防戰剛剛結束,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守軍士兵們默默地搬運著同袍的遺體,修理著破損的垛口和器械,每一張沾滿煙塵的臉上都寫滿了鏖戰後的麻木與堅韌。
臨時行宮內,燭火通明。雲州守將郭崇韜正站在巨大的沙盤前,向負手立於窗前的蕭景琰詳細稟報著今日的戰況。他的聲音因連日嘶吼指揮而顯得有些沙啞,但依舊條理清晰。
“……陛下,今日狄虜攻勢依舊凶猛,尤其集中攻擊東城牆中段,我軍雖依托床弩與滾木擂石數次擊退,但外牆防禦工事損毀嚴重,有三處箭樓被投石機砸毀,守軍傷亡……亦是不輕。”郭崇韜的語氣帶著沉重,“照此消耗下去,我軍儲備的箭矢、火油、擂石,最多再支撐半月。而兵員疲憊,若非陛下親臨,士氣早已……”
蕭景琰靜靜地聽著,目光透過窗欞,望著城外連綿的北狄大營,那裡燈火如星,人喊馬嘶,仿佛一頭不知疲倦的巨獸,隨時準備再次撲上來。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映照著跳動的燭火,仿佛在計算著某種無形的棋局。
就在這時,書房角落的陰影處,一陣極其細微的波動閃過。一道全身籠罩在黑衣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頂,奉上了一根密封的細長銅管。
蕭景琰似乎早有感應,他抬起手,示意郭崇韜暫停彙報。
郭崇韜立刻噤聲,目光敬畏地看了一眼那如同影子般的暗影衛。他知道,這必然是來自最隱秘渠道、關乎全局的重要情報。
蕭景琰接過銅管,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的金屬,動作流暢地擰開,取出了內裡一卷薄如蟬翼的密信。他展開信紙,就著燭光,快速而仔細地閱讀起來。
起初,他的神色依舊平靜,但隨著目光在字裡行間移動,他那如同古井深潭般的眼眸中,驟然亮起了一道銳利的光芒!緊接著,一絲清晰可見的、帶著釋然與掌控意味的笑容,緩緩在他嘴角勾起,逐漸擴大,最終化為一個充滿自信與殺伐之氣的弧度。
他輕輕合上密信,抬眸看向一臉關切與期待的郭崇韜,聲音清越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郭將軍,喜報。”
他頓了頓,似乎在品味著這個消息帶來的巨大價值,然後清晰地說道:
“我們的人,成功了。北狄王庭,已被攻占。頡利的老巢……被我們端了。”
“什麼?!王庭……攻占了?!”郭崇韜先是一愣,隨即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噴發,讓他幾乎要跳起來!他臉上的疲憊瞬間被興奮的紅光所取代,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陛下!此乃天大的喜訊!頡利大軍懸師在外,如今後路被斷,糧草輜重皆失,已成無根之萍,甕中之鱉!我軍反擊之時,到了!”
蕭景琰點了點頭,走到沙盤前,手指精準地點在北狄王庭的位置,又緩緩劃向雲州城:“不錯,這確實是扭轉戰局的關鍵一子。頡利此刻恐怕還在做著攻破雲州、飲馬中原的美夢,卻不知他的根基已失,後院起火。”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冷靜而審慎:“不過,郭將軍,且莫高興得太早。攻占王庭的,並非完全是我們的人。如今掌控王庭的,是數萬灰狼部兵馬。他們,目前並不直接受我們掌控。”
郭崇韜臉上的興奮稍稍收斂,露出思索之色:“灰狼部?就是那個之前與金狼部內鬥、其首領咄吉被頡利所殺的部落?”
“正是。”蕭景琰頷首,“我們的人,在其中起到了關鍵的引導和推動作用,能夠極大程度上影響他們的決策。可以確定的是,現在的灰狼部與頡利,已是不死不休的敵對關係。他們占據了王庭,就等於徹底斬斷了頡利北歸之路和後勤命脈。這對我們而言,已經足夠了。”
他目光掃過沙盤上敵我雙方的態勢,眼中閃爍著運籌帷幄的光芒:“所以,有些我們之前需要顧忌、需要隱忍的戰術,現在……可以放手施為了。”
“來人!”蕭景琰沉聲喝道。
守在門外的內侍立刻躬身入內。
“傳朕旨意,雲州城內,所有營正及以上級彆將領,即刻前來議事!不得有誤!”
“喏!”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雲州行宮這間不算寬敞的書房內,便聚集了二十餘名身披甲胄、風塵仆仆的漢軍高級將領。他們之中,有跟隨蕭景琰從京師而來的禁軍將領,也有雲州本地的邊軍宿將,此刻臉上都帶著征戰留下的疲憊與剛接到緊急軍令的肅然。
蕭景琰示意郭崇韜向眾人通報情況。
郭崇韜強壓著激動,將王庭被“攻占”、頡利後路被斷的消息,向眾將宣布。
一時間,書房內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和興奮的低語!
“太好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頡利老兒,看你還能猖狂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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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英明!暗影衛的兄弟們立下大功了!”
大部分將領都喜形於色,認為這是全麵反擊、一舉擊潰北狄大軍的天賜良機。但也有幾名性格沉穩、經驗豐富的老將麵露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