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後大軍駐紮的營地,在落日的餘暉中顯得格外肅穆。簡陋卻堅實的防禦工事如同巨獸的骨架,匍匐在通往王庭的咽喉要道上。營地裡炊煙嫋嫋,但空氣中彌漫的並非全是飯食的香氣,更多的是揮之不去的緊張與壓抑。
中軍大帳內,山熊部族長巴爾斯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他龐大的身軀因憤怒和擔憂而微微起伏,粗壯的手指緊緊攥著粗糙的地圖邊緣,幾乎要將其捏碎。就在不久前,雲澈帶來的消息,像一塊冰投入了他焦灼的心頭——至少五萬漢軍正朝著他們這邊逼近!
“五萬……嘿嘿,好大的手筆!”巴爾斯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一絲苦澀,“看來漢狗皇帝是鐵了心要把我們和單於一起包了餃子!”
他抬起頭,看向站在對麵,臉色同樣凝重的雲澈:“雲澈老弟,消息可靠嗎?”
雲澈鄭重點頭:“是我部斥候拚死帶回的情報,多方驗證,確信無疑。漢軍先鋒距此已不足百裡,以其行軍速度,最遲明日晚間,必能抵達。”
巴爾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巨大的兵力差距擺在眼前,縱使他山熊部勇士再如何悍勇,淩雲部輕騎再如何靈活,麵對數倍於己、裝備精良的漢軍主力,正麵硬撼無異於以卵擊石。
“這一仗,避無可避,必將是一場血戰!”巴爾斯沉聲道,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但我們在此地的使命,就是釘死在這裡,為單於爭取時間!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能讓漢軍輕易越過這道防線!”
他頓了頓,看向雲澈:“消息必須立刻傳回給單於,讓他知曉後方危局,早做定奪!”
雲澈接口道:“巴爾斯族長放心,在確認消息的第一時間,我已用最快的雲雀將警訊傳出。算算時間,單於此刻應當已經收到。隻盼王庭那邊……一切順利,能儘快解決內亂,方有回旋餘地。”
巴爾斯重重一拳捶在案上:“但願如此!否則我們在這裡流儘鮮血,又有何意義!”他壓下心中的煩躁,指著地圖,“雲澈老弟,漢軍勢大,我們不能被動挨打。需得充分利用我們構築的工事和陷阱,層層阻擊,最大程度消耗他們!你來幫我參詳參詳……”
兩人隨即伏案,就兵力部署、防禦重點、撤退路線以及如何利用陷阱區域進行機動防禦等細節,進行了長時間的商討。帳內的燭火搖曳,將兩人時而激烈、時而沉思的身影投在帳壁上,直至深夜。
……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連草原上慣有的蟲鳴似乎都消失了,隻剩下呼嘯而過的風聲,帶著刺骨的寒意。
營地外圍,幾名山熊部的哨兵抱著長矛,努力瞪大有些困倦的雙眼,警惕地注視著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險。然而,死神來得悄無聲息。
“咻咻咻——!”
極細微的破空聲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數支來自強弩的短矢如同毒蛇吐信,從營地外漆黑的夜幕中激射而出!
“噗嗤!”
利刃穿透皮甲,沒入血肉。那幾名哨兵身體猛地一僵,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軟軟地倒了下去,鮮血迅速染紅了腳下的草地。
幾乎就在哨兵倒下的同一瞬間——
“敵襲!舉火!全軍戒備!”
一聲響徹營地的暴喝如同驚雷炸響!並非是慌亂中的尖叫,而是早有準備的命令!
“呼——!”下一刻,分布在營地各處的火盆、火把被瞬間點燃,熊熊火光驟然亮起,將營地周邊照得亮如白晝!火光下,是早已披甲執銳、嚴陣以待的山熊部與淩雲部士兵!他們眼神銳利,陣型嚴整,顯然並非是從睡夢中被驚醒,而是早已等候多時!
巴爾斯族長身披重甲,手持一柄門板似的巨刃戰刀,站在陣前,發出洪鐘般的大笑:“哈哈哈!雲澈老弟果然料事如神!就猜到漢狗耐不住性子,定然會趁夜偷襲,想要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兒郎們,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他聲震四野,穩定著軍心:“漢軍身影一出現,就給我狠狠地打!但記住,不必死磕硬拚!借助我們的工事和陷阱,邊打邊撤,把他們往機關陷坑裡引!我們要的是用這片土地,一點點磨光漢狗的血!拉鋸戰,消耗戰,這才是我們的打法!”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不遠處的黑暗中,驟然響起了沉悶而整齊的腳步聲!一隊隊身披玄色鐵甲、手持製式兵刃的漢軍步兵,如同從地獄中湧出的潮水,沉默而迅猛地向著營地壓了過來!盔甲摩擦的鏗鏘聲彙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金屬風暴。
巴爾斯眯起眼睛,緊緊盯著漢軍的先鋒部隊,嘴角甚至勾起了一絲獰笑。在他的預想中,這支漢軍很快就會踏入他精心布置的第一個陷阱區——那裡遍布著偽裝巧妙的絆馬索、陷馬坑以及觸發式的弩箭機關,足以讓這支先鋒部隊瞬間人仰馬翻,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