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長安城，崇仁坊，盧國公府。
葉雲帆乘坐的馬車緩緩停在這座氣勢恢宏的府邸門前。
早有門子快步迎上，恭敬地行禮：“可是葉郎君當麵？我家阿郎已等候多時了。”
葉雲帆下了馬車，整了整衣袍，心中有些詫異。
程咬金竟如此鄭重，還專門開了側門迎候？他示意石管家和部曲將準備好的禮物搬下車。
剛走進側門，就聽到一陣洪亮如鐘的笑聲從院內傳來：“哈哈哈！葉小子！可讓俺老程好等！”
隻見廊簷下，一位身材魁梧如山、滿麵虯髯、身著紫色圓領常服的老者，正大踏步迎了出來，不是程咬金又是誰？
葉雲帆連忙緊走幾步，上前躬身行禮：“晚輩葉長風，拜見盧國公！勞煩國公親迎，小子愧不敢當！”
“哎！哪來那麼多虛禮！”程咬金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扶住葉雲帆的胳膊，阻止他行禮，手上的力道讓葉雲帆感覺胳膊像被鐵鉗夾住一般。他另一隻手重重拍在葉雲帆的肩膀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震得葉雲帆氣血翻湧，差點一個趔趄。
“俺老程就煩這些虛頭巴腦的！走走走，快隨俺進廳堂說話！你程嬸嬸和幾個不成器的小子都在裡頭等著見你呢！”
說著，不由分說，拉著葉雲帆就往裡走。葉雲帆心中苦笑，這老程的熱情，還真有點讓人消受不起，這手勁也太大了點。
穿過幾進院落，來到寬敞的正廳。廳內布置典雅而不失武將之家的豪邁氣派。主位上，一位氣質雍容、衣著華貴的中年美婦正含笑端坐，正是程咬金的夫人，出身清河崔氏的崔氏。
下首還坐著四個年紀不一的青年，最大的約莫二十出頭，最小的也有十五六歲，相貌都與程咬金有幾分相似，正是程家的四位公子：程處默、程處亮、程處弼、程處寸。
葉雲帆趕緊上前，依禮再次拜見：“晚輩葉長風，拜見程夫人，見過諸位程兄。”
崔夫人溫和一笑，虛扶一下：“葉郎君不必多禮，快請起。早就聽知節提起郎君少年英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她話語得體，目光中帶著審視和好奇。
程家四兄弟也紛紛起身還禮，好奇地打量著這位近來在長安城聲名鵲起、甚至能自由出入東宮、還被自己老爹如此看重的年輕異人。
眾人重新落座，侍女奉上香茗。程咬金是個急性子，剛寒暄了沒兩句，什麼“路上辛苦否”、“近日可好”之類的客套話還沒說完，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一雙眼睛不時地往廳外瞟。
終於忍不住，湊近葉雲帆，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和促狹問道：“咳咳，葉小子啊，咱們都是自己人，就彆繞彎子了。那個……你上次答應俺老程的……好酒呢？帶來了沒？”
葉雲帆看著程咬金那副抓耳撓腮、如同孩童討要糖果般的模樣，差點笑出聲來。連忙拱手道：“國公爺吩咐，小子豈敢忘記？酒已備好，就在門外。”
他轉頭對侍立在廳外的石管家示意了一下。石管家會意，立刻讓兩名健壯的部曲抬著一個用紅布覆蓋、看起來沉甸甸的大木箱走了進來，輕輕放在廳堂中央。
程咬金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霍地站起身，幾步就跨到木箱前，迫不及待地掀開紅布。隻見箱內整齊地碼放著四個造型古樸、容量頗大的褐色陶罐，每個罐口都用泥封密封得嚴嚴實實，罐身上貼著一張紅紙，上書“貞觀佳釀”四字，這幾個字還是昨天得到李世民賜名後讓管家寫上去的。
“就是這酒？”程咬金深吸一口氣，似乎想透過泥封聞到酒香，扭頭看向葉雲帆，確認道：“跟今早……在兩儀殿陛下賜飲的，是一樣的？”
葉雲帆微笑點頭：“回國公爺，酒體完全相同，皆是同一批釀造的精品。隻是盛裝的器皿不同，陛下宮中所用乃是精瓷和琉璃小瓶，這些是更大容量的陶罐裝。”
“一樣就行！一樣就行！哈哈哈！”程咬金撫掌大笑，心情暢快至極，“俺老程就喜歡這實在的大家夥！抱著喝才痛快！”他指揮著旁邊的管家：“快！小心抬到酒窖去收好！等等！給俺留一壇！就這壇！”他指著最上麵的一壇，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封。
管家連忙應聲，招呼仆役小心搬走三壇，獨留一壇放在旁邊的案幾上。
程咬金搓著手，圍著那壇酒直轉悠，像是看到了絕世珍寶。崔夫人在一旁看得直搖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出聲提醒道：“夫君，葉郎君尚在，莫要失禮。”
程咬金這才回過神來，嘿嘿一笑，對葉雲帆道：“葉小子，莫怪莫怪，俺老程就好這一口！你是不知道，今早在兩儀殿，陛下就拿了那麼一小琉璃瓶，還不夠塞牙縫的，可把俺饞壞了！”他咂咂嘴，回味無窮。
葉雲帆笑道：“國公爺喜歡便好。不過，此酒性烈，遠非尋常酒水可比，飲時千萬要慢品小酌，切莫急於豪飲，以免傷身。”
葉雲帆怕他喝多，趕緊提前告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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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曉得曉得！陛下今早也叮囑過！放心，俺心裡有數！”話雖如此，他那盯著酒壇放光的眼睛，可看不出半點“有數”的樣子。
他忽然想起正事，對坐在下首的長子程處默喊道：“大郎！”
“阿耶！”程處默立刻起身。
“你帶葉小子去後頭演武場轉轉，他不是想學騎馬嗎？你去挑匹溫順的小馬，好好教教他！俺跟你阿娘有話說。”
程咬金吩咐道，顯然是想支開小輩，自己好安心品酒。
程處默性格沉穩，拱手應道：“諾，阿耶。葉兄弟，請隨我來。”
葉雲帆心知肚明，起身向程咬金和崔夫人行禮告辭：“那小侄就先隨程兄去習練騎術，國公爺，夫人，小侄告退。”
崔夫人微笑頷首。
程咬金已經迫不及待地揮手：“快去快去！好好學！大郎，務必把葉小子給我教會了！”
看著葉雲帆和程處默離開廳堂，程咬金立刻原形畢露，搓著手對崔夫人笑道：“夫人，你也嘗嘗？這酒可是真不錯！”
崔夫人無奈地白了他一眼：“你啊……葉郎君方才之言，切記莫要貪杯。”
“知道啦知道啦！”程咬金一邊敷衍著，一邊已經親手拍開了酒壇的泥封。頓時，一股濃鬱醇烈、迥異於三勒漿的凜冽酒香彌漫開來，充滿了整個廳堂。
程咬金陶醉地深吸一口，滿臉享受，大聲讚道：“好酒！真是好酒啊！葉小子，果然有點東西！哈哈哈！”
他取過一個大碗，小心翼翼地斟了半碗，看著那清澈如水的酒液，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已然將葉雲帆的叮囑拋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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