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大漢帝國的權力中心。金碧輝煌的殿堂此刻卻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高坐龍椅之上的漢靈帝劉宏,臉色帶著宿醉的蒼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寬大的龍袍也掩不住他微微佝僂的身形。他半眯著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目光在下方眾人身上逡巡,卻顯得有些渙散。
殿中兩側,分列著此次奉旨重審渾天儀一案的重臣:
太傅袁隗: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當代家主,須發灰白,麵容清臒,一雙細長的眼睛半開半闔,看似老邁昏聵,偶爾開闔間卻精光四射,如同蟄伏的毒蛇。他是外戚與清流領袖交織的複雜人物,門生故吏遍布朝野,權勢滔天。
司空張溫:武將出身,身材魁梧,麵色黝黑,此刻卻眉頭緊鎖,顯得心事重重。他雖位列三公,但在袁隗這等老牌門閥麵前,底氣略顯不足。
宗正劉焉:漢室宗親,皇室代表,麵容富態,眼神卻透著精明與算計。他更關心的是皇室的顏麵與穩定。
大殿中央,站著兩人。
玄青子:傷勢雖經禦醫簡單處理,換上了乾淨的囚服,但臉色依舊灰敗,身形佝偂,需要旁邊的侍衛微微攙扶才能站穩。然而,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深處,卻沉澱著曆經滄桑的睿智與平靜,仿佛眼前的風暴與他無關。
墨涵:同樣換上了粗布衣服,身上傷口隱隱作痛,但腰杆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少年人的倔強和不平。他毫不畏懼地迎視著上方那些足以決定他生死的權貴目光,特彆是袁隗那看似平和實則暗藏機鋒的審視。
“玄青子,”袁隗率先開口,聲音蒼老卻帶著無形的壓力,“陛下仁德,念及舊情,更因公主陳情,特旨重審爾等之案。爾身為觀星台守正,張衡公之後,身負溝通天人之重責,卻致使渾天儀異動,引發洛陽恐慌,朝野震動!此乃失職大罪!爾還有何話說?”
玄青子微微躬身,聲音虛弱卻異常清晰:“老朽……年邁昏聵,監管不力,致使神器自鳴,驚擾聖駕,擾亂民心,罪責……確鑿無疑。老朽……甘願領受任何責罰,以……謝天下。”他竟直接認罪!沒有絲毫辯解!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袁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隨即化為更深的警惕。這老道,以退為進?
“哼!”劉焉冷哼一聲,帶著宗室的傲慢,“甘願領罰?說得輕巧!渾天儀乃國之重器,象征天命所歸!其異動,豈是你一句‘監管不力’就能搪塞過去的?其中必有隱情!是否有人指使你,行那悖逆之事?!”
矛頭直指“悖逆”,這是要將玄青子往謀反的死路上推!
張溫皺著眉,沒說話,似乎在權衡。
墨涵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朗聲道:“宗正大人!我師父一生清正,鑽研天文,修訂曆法,何來悖逆之心?!渾天儀異動,絕非師父有意為之!而是……而是神器自身感應天象巨變,發出的示警!”他必須拋出這個關鍵點!
“哦?”袁隗終於抬起了眼皮,目光如同冰冷的針,刺向墨涵,“你這黃口小兒,便是那引發上次求雨異象的墨涵?據公主所言,兩次渾天儀異動,皆與你有關?你倒說說,神器示警,所警何事?又有何憑證?莫不是信口雌黃,為你師父開脫,也為自己脫罪?”
袁隗的話語綿裡藏針,將焦點巧妙地引向墨涵,並暗示他可能是罪魁禍首。
墨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知道,麵對這些老狐狸,衝動隻會落入陷阱。他回憶著玄青子灌頂時烙印在腦海的關於渾天儀構造的模糊知識,結合前世對天文學的粗淺理解,開始反擊:
“袁太傅!渾天儀非是死物,乃張衡公集天地至理、彙先賢智慧所造!其內部結構精妙絕倫,暗合星辰運行之道!其核心樞紐,設有感應天地元氣的上古機關陣法!當有足以影響社稷、動搖山河的巨大災異征兆出現時,天地元氣劇烈擾動,便會觸發機關,引動渾天儀自鳴示警!此非破壞,而是預警!如同烽火台之狼煙!”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龍椅上似乎有些興趣的劉宏身上:“至於憑證?求雨之日的異象,太上老君雕像無端扭動,萬鴉驚飛,七彩雷光追索——此皆非人力所能為!正是渾天儀內部力量被意外激發的外顯!而此次深夜自鳴,其聲淒厲悠長,遠超尋常,更說明此次預警的災禍,其烈度遠超以往!陛下,諸位大人!當務之急,非是追究我師徒二人之責,而是應傾儘全力,解讀渾天儀預警之真意,防範那即將到來的滔天大禍啊!”
墨涵的話邏輯清晰,結合了神秘學與“科學”解釋,更抬出了張衡公的智慧,一時間竟讓袁隗等人有些語塞。特彆是他最後將問題提升到“防範滔天大禍”的高度,更是讓劉宏心頭一跳。
“荒謬!”太史令周群袁隗一黨)忍不住跳了出來,他是觀星台的實際負責人之一,玄青子的頂頭上司,此刻急於撇清自己,“渾天儀構造,老夫豈能不知?從未聽聞有何感應天地元氣的上古機關!此乃妖言惑眾!分明是你師徒二人,或為私利,或受他人指使,妄圖以奇技淫巧、怪力亂神之說,擾亂朝綱,掩蓋其褻瀆神器之實!陛下!臣請將此狂悖小兒拿下,嚴加拷問,必能揪出幕後主使!”周群直接將事件定性為“擾亂朝綱”的政治陰謀,矛頭隱隱指向可能支持玄青子的勢力,甚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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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人此言差矣!”玄青子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頂,望向虛無的蒼穹。“張衡公之智,深如淵海。其造渾天儀時,曾夜觀天象,見‘熒惑火星)守心心宿二)’,此乃大凶之兆!預示兵戈大起,天下板蕩!季真公張衡字)憂心如焚,故在渾天儀核心,暗藏‘天機樞’,以期後世若有精通天機者,能借此樞,窺得天機一線,或可挽狂瀾於既倒……此事,記載於老朽家傳的《靈憲》殘本之中,非虛言也。”
玄青子此言一出,滿殿皆驚!他不僅證實了墨涵的說法,更拋出了“熒惑守心”這個足以震動朝野的凶兆預言!還將張衡的動機上升到了為國為民的高度!這無異於在平靜的水麵投下巨石!
袁隗的臉色終於變了,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陰沉。他死死盯著玄青子,仿佛要將他看穿。劉宏更是坐直了身體,臉上露出明顯的恐懼。“熒惑守心”?!這可是史書上記載的亡國之兆!
“一派胡言!”袁隗厲聲喝道,試圖壓下這危險的言論,“玄青子!你休要妖言惑眾!什麼‘熒惑守心’,什麼‘天機樞’!分明是你師徒二人串通一氣,編造此等駭人聽聞之說,意圖逃避罪責,甚至……恐嚇聖聽!陛下!此等狂言,萬不可信!當立即將此二人收押,按律嚴懲,以正視聽!”
“袁太傅!”靜姝公主忍不住出聲,她一直侍立在劉宏身側,“玄青子師父所言《靈憲》殘本,兒臣親眼所見!其上確有張衡公手書補注!至於‘熒惑守心’之兆,隻需命欽天監詳查近期星圖記錄,便可驗證真偽!父皇!當此之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若因不信預警而致大禍,悔之晚矣!”
朝堂之上,瞬間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以袁隗、周群、劉焉出於穩定考慮)為首,堅決要求嚴懲玄青子師徒,將事件定性為“褻瀆”和“陰謀”,竭力否定“示警”之說;而以靜姝公主、張溫半信半疑但更傾向謹慎)為首,則力主徹查真相,重視預警。
劉宏被吵得頭昏腦漲,看著下方爭吵不休的重臣,再看看一臉堅毅的女兒和虛弱卻語出驚人的老道,還有那個眼神倔強的少年,隻覺得心煩意亂。他既害怕那所謂的“熒惑守心”大禍,又不想承認自己可能錯怪了人,更忌憚袁隗等人的勢力。
“夠了!”劉宏煩躁地一拍扶手,“吵吵嚷嚷,成何體統!”他喘息了幾下,渾濁的目光掃視全場,“玄青子、墨涵,暫時收押……聽候發落!袁隗、張溫、劉焉,還有……周群,你們立刻去欽天監,調閱近三月星圖記錄,詳查是否有‘熒惑守心’之象!三日內,給朕一個確切的答複!退朝!”
這場看似重審的朝會,在劉宏的昏聵搖擺和權臣的明爭暗鬥中,不了了之。玄青子和墨涵被重新押回刑部,但待遇稍好,不再關押在陰暗潮濕的內獄。隻是在袁隗離開宣室殿時,與周群交換了一個陰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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