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洗刷了洛陽的汙濁,卻洗不去彌漫在宮闈深處那越來越濃的血腥味。一連數日,靜姝公主如同最溫順的羔羊,待在昭陽殿內“靜養”。她成功地讓自己變成了一個“透明人”,連那袁隗安插的老宦官,對她的監視也鬆懈了幾分——畢竟,一個整日病懨懨、毫無作為的失勢公主,在即將到來的滔天巨變中,又能掀起什麼風浪呢?
然而,靜姝內心的風暴,從未停歇。
她時刻關注著宮外的消息。通過老嬤嬤用幾枚五銖錢從負責采買的小宦官口中套出的隻言片語,她知道:
董卓的大軍,已過函穀關!前鋒鐵騎,離洛陽不過一日之程!沿途郡縣,望風披靡,亦有閉城自守者,皆被董卓斥為“逆黨”,揚言破城後雞犬不留!
大將軍何進,終於被袁紹說動,決定明日一早,入宮覲見何太後!名義上是“商討國事”,實則是要逼迫何太後下旨,徹底誅殺以張讓為首的十常侍!
宮中氣氛,已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十常侍及其黨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行蹤詭秘,眼神中充滿了困獸般的瘋狂!長樂宮何太後居所)附近的守衛,明顯換成了何進的心腹甲士!
“明日……”靜姝坐在窗邊,看著外麵陰沉沉的天色,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貼身藏著的玉佩。墨涵的預言,如同冰冷的喪鐘,在她心頭敲響最後的倒計時!
何進入宮!宦官困獸猶鬥!
這就是那場“血光之災”的導火索!
她甚至能想象到明日深宮之內,將會爆發出怎樣慘烈的搏殺!
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執行墨涵的“血火錦囊”!
“嬤嬤!”靜姝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把準備好的衣裳拿來!立刻!”
老嬤嬤迅速取來兩套漿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布宮人衣裳,還有兩條能包裹住頭發的深藍色粗布頭巾。
靜姝沒有任何猶豫,走到屏風後,迅速脫下身上那套月白色的公主常服,換上了那套又硬又糙的粗布衣裳。布料摩擦著嬌嫩的肌膚,帶來一陣不適,但她毫不在意。她散開發髻,用頭巾將一頭如瀑青絲嚴密地包裹起來,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
看著銅鏡中那個瞬間變得灰撲撲、毫不起眼的“低等宮女”,靜姝深吸一口氣,將最後一絲屬於“靜姝公主”的驕傲與脆弱徹底壓下。此刻起,她隻是一個掙紮求生的卑微宮人。
“殿下……”老嬤嬤看著煥然一新的靜姝,聲音哽咽。
“叫我阿靜。”靜姝平靜地糾正,“嬤嬤,你也換上。記住,我們隻是昭陽殿負責漿洗和灑掃的下等宮人,因為……因為得罪了管事的,被罰去清理北邊廢棄的‘寒香閣’。”她迅速編造了一個合理的、能解釋她們出現在冷宮區域的借口。
老嬤嬤用力點頭,也迅速換好衣服。
“這個,你拿著。”靜姝將另一枚普通的平安玉佩塞進老嬤嬤手裡,這是她之前準備好的替代品,“貼身藏好,萬一失散,或許能換點食物。記住墨涵的話:示弱,藏鋒,躲避!活下去!”
“老奴明白!”老嬤嬤緊緊攥住玉佩,眼神同樣變得堅定。
兩人迅速收拾了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包袱,裡麵隻有幾塊最硬的餅子和一個裝滿清水的小皮囊。靜姝最後看了一眼這間生活了多年的華麗寢殿,眼神中沒有絲毫留戀,隻有一片冰冷的決然。
她們沒有走正門,而是從昭陽殿後一處隱蔽的角門悄悄溜了出去。外麵天色陰沉,寒風凜冽。靜姝和老嬤嬤低著頭,縮著肩膀,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畏畏縮縮、膽小怕事,沿著宮牆最陰暗的角落,向著記憶中北宮最偏僻、最荒涼的“寒香閣”方向快速走去。
沿途,果然遇到了幾隊巡邏的羽林衛和內侍。但當他們看到這兩個穿著寒酸、低頭疾走的老少宮人時,眼中隻有厭惡和不耐煩,嗬斥幾句“滾遠點”、“彆礙事”便不再理會。靜姝“阿靜”和老嬤嬤唯唯諾諾,腳步不停,心中卻稍稍鬆了口氣。墨涵的策略,初步奏效了!
越往北走,宮苑越是破敗。殿宇傾頹,雜草叢生,寒風穿過空蕩的窗欞,發出嗚咽般的怪響。這裡仿佛是被繁華遺忘的角落,死寂得令人心慌。
終於,一座半塌的、掛著“寒香閣”破舊匾額的殿宇出現在眼前。這裡曾是前朝一位失寵妃子的居所,早已廢棄多年,蛛網密布,灰塵積了厚厚一層,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
靜姝和老嬤嬤迅速閃身進入。殿內光線昏暗,一片狼藉。她們選擇了一處相對完整、位於高大傾倒書櫃後方、且有雜物堆遮擋的角落。
“就是這裡了。”靜姝低聲道,迅速清理出一小塊能容身的地方。她和老嬤嬤背靠冰冷的牆壁坐下,用包袱裡準備的破舊氈毯裹住身體,抵禦著刺骨的寒意。
這裡寒冷、破敗、死寂,但至少暫時安全。遠離了權力中心,遠離了即將爆發的風暴眼。
靜姝從懷中掏出那枚溫熱的星圖玉佩,緊緊貼在胸口。玉佩上仿佛還殘留著墨涵的氣息和體溫。
“墨涵……你……一定要平安……”她在心底無聲地祈禱。
然後,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保存體力。她知道,真正的考驗,將在明日太陽升起之後,伴隨著大將軍何進的入宮,而轟然降臨!
深宮如雪,寒意刺骨。在這片被遺忘的廢墟角落,大漢的靜姝公主消失了,隻剩下一個為生存而蟄伏的宮人“阿靜”。她如同一株在寒風中頑強等待春天的野草,等待著那場注定要來的血雨腥風,也等待著……渺茫的重逢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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