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烽燧堡的了望台,徐榮如同鐵鑄的雕像,鷹隼般的目光穿透黎明前的薄霧,死死釘在洛陽城的方向。那裡,不再是往日隱約的輪廓,而是化作了地獄的熔爐核心——滔天的烈焰如同瘋狂的巨獸,吞噬著鱗次櫛比的宮殿樓宇,滾滾濃煙如同絕望的黑龍,扶搖直上,將整個東方的天際線染成一片汙濁猙獰的暗紅。火光映照下,連巍峨的城牆輪廓都扭曲變形,仿佛在烈焰中痛苦呻吟。
空氣不再流動,沉重的焦糊味、血腥味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皮肉燒灼的惡臭,被熱浪裹挾著,翻山越嶺,狠狠拍打在每一個守堡人的臉上。那氣味,粘稠得如同實質,令人窒息作嘔。
“都尉……”張驍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難以抑製的驚悸,打破了死寂,“火……燒起來了……真的燒起來了!”墨涵之前的預言,冰冷殘酷地成為了眼前的地獄圖景。
徐榮沒有回答。他布滿風霜的嘴角緊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握著了望台木欄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眼前這片衝天的火海,埋葬了他曾經效忠的朝廷威嚴,更埋葬了他對董卓最後一絲殘存的、自欺欺人的幻想。這不再是爭權奪利的戰場,這是對一個文明根基的徹底褻瀆!一股比邙山寒風更刺骨的悲愴和滔天的恨意,在他胸中奔湧衝撞,幾乎要撕裂胸膛!
“報——!”一個渾身被汗水與夜露浸透、如同泥猴般的探子連滾帶爬地衝上了望台,聲音因極度的疲憊和恐懼而變調:“徐將軍!西……西涼軍動了!城西穀門大開!無數……無數百姓被驅趕著,像……像牲口一樣!哭嚎震天!隊伍……隊伍長得看不到頭!騎兵在前,步兵押後,中間全是……全是哭喊的百姓和輜重車!董卓的鑾駕……在隊伍最前方,被飛熊軍鐵桶般圍著!”
徐榮猛地轉過身,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宮眷!囚車!可看清?!”
探子急促地喘息著,努力回憶:“看……看清了!隊伍中段靠後,混雜在輜重車輛裡,有……有幾十輛加了鐵柵欄的囚車!裡麵擠滿了人,穿著破舊的宮人衣服!守衛……守衛盔甲精良,打的是‘董’字旗!絕對是董璜的親衛營!”
中段靠後!董璜親衛營!墨涵都尉的判斷分毫不差!徐榮的心猛地一沉。位置險惡!一旦遇襲,那些手無寸鐵的宮人首當其衝,必成西涼軍泄憤的羔羊和被驅趕衝亂己方陣腳的肉盾!
“董卓老賊……好毒的心腸!”徐榮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
“還有……還有!”探子咽了口唾沫,臉上露出更加驚懼的神色,“南宮……南宮方向殺聲震天!火光裡能看到並州狼騎的旗號和飛熊軍死磕!是……是呂布!呂布反了!和董卓在北宮玄武門附近殺得血流成河!西涼軍好幾股兵馬都被調回去圍堵呂布了!現在押送百姓西行的,主要是李傕、郭汜的部隊,還有……還有牛輔那廝的人馬!”
呂布兵變!玄武門激戰!
這個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在徐榮心中炸開!狂喜與更深的憂慮交織!狂喜的是,董卓後院起火,西涼軍主力被牽製,押送隊伍的力量必然被削弱!這正是營救的天賜良機!憂慮的是,混亂加劇,局勢瞬息萬變,墨涵都尉孤身入城,至今杳無音訊!他是否已找到靜姝公主?是否陷入了那父子相殘的修羅場?
“張驍!”徐榮猛地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
“屬下在!”張驍挺直腰板,眼中燃燒著決死的火焰。
“點兵!所有能戰之人,立刻集結!備足火箭、火油、繩索、鉤爪!輕裝!隻帶三日乾糧!”徐榮的命令如同鐵錘砸落,不容置疑,“目標,洛陽西郊,崤山古道!我們要在董卓的遷徙大軍裡,把公主搶出來!”
“是!”張驍領命,轉身飛奔而去,堡壘中瞬間響起急促的號令聲和兵刃碰撞的鏗鏘之音。
徐榮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燃燒的洛陽城,熊熊烈火倒映在他深潭般的瞳孔中,仿佛也點燃了他沉寂已久的將魂。他緩緩抬起右手,按在胸前那枚墨涵交給他的、刻著粗糙狼頭的青銅令牌上。冰冷的金屬觸感,卻傳遞著一種沉甸甸的承諾和同袍的信諾。
“都尉……”徐榮低聲自語,聲音淹沒在呼嘯的山風和堡壘中壓抑的備戰聲中,“末將……必不負所托!縱使前方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這西行白骨路,末將也定要為您和公主,撕開一道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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