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花爆出第三聲輕響時,墨涵指尖的炭筆終於離開地圖。潁川到東萊的朱砂線在燈影裡蜿蜒如血,他將筆擱在硯台上,墨汁順著筆鋒滴落,在案幾上暈開小小的黑點。
“這血詔……”貂蟬的聲音比帳外寒風更輕,她指尖距帛書三寸處停住,仿佛那暗紅色的汙漬會灼傷肌膚,“建安元年那場宮變前,太夫人曾托人送過一卷素帛到司徒府。”
墨涵解開腰間玉帶,將血詔卷成細筒塞進夾層。皮革摩擦的窸窣聲裡,靜姝忽然按住案幾:“祖母臨終前三天,把自己關在祠堂。我從窗縫看見她對著高祖畫像焚香,案上擺著的正是這卷帛書。”她指尖劃過案角的裂紋,那是去年冬天墨涵揮劍劈斷案幾留下的痕跡。
“太夫人當年在洛陽宮任職時,曾親手記錄過靈帝的起居注。”墨涵忽然開口,燭火在他瞳孔裡明明滅滅,“光和七年那場瘟疫,她奉命焚燒染病宮人的衣物,卻偷偷藏下了一份太醫令的診案。”
貂蟬猛地抬頭,耳墜上的珍珠碰撞出脆響:“莫非與黃巾賊的‘太平要術’有關?”
“張角兄弟早年在冀州行醫,所用的符水配方,與診案裡記載的宮廷秘藥隻差三味藥材。”墨涵從箱底翻出個銅匣,打開時鐵鏽簌簌落在氈毯上。裡麵疊著泛黃的麻紙,墨跡已褪成淡褐色,“太夫人在血詔邊緣用朱砂畫的北鬥七星,其實是座軍械庫的地圖。”
靜姝展開麻紙的手突然顫抖——紙上標注的“天樞”位置,正是她家糜氏世代經營的東海鹽場。去年她出嫁時,父親曾交給她一串刻著星圖的鑰匙,當時隻說是祖傳的鹽井信物。
“董卓焚燒洛陽前,太夫人命家將把三萬副甲胄沉入了鹽場的鹵水池。”墨涵用炭筆在地圖東萊郡的位置畫了個圈,“鹵水防腐,甲胄至今完好。隻是看管鹽場的,如今是曹操的堂弟曹仁。”
帳外傳來更夫敲梆的聲音,三短一長,正是三更天。貂蟬忽然起身撩開帳簾,寒風卷著雪沫撲進來,吹得燭火險些熄滅:“我兄長在曹操軍中做裨將,上周托人帶來口信,說曹操正命人翻修泰山郡的棧道。”
“他想搶占琅琊國的鐵礦。”墨涵接過貂蟬遞來的熱湯,瓷碗在掌心燙出圈紅痕,“血詔背麵的‘光複’二字,其實是用礬水寫的暗語,需用東海的鹵水浸泡才能顯形。”
靜姝忽然想起半月前糜竺送來的糧船,壓艙的鹽磚總共有二十七塊,每塊磚上都刻著模糊的星點。當時隻當是商號的標記,此刻才驚覺那正是北鬥七星的排列。
“三日後兵發北海,路過東海時,我會派徐榮去鹽場。”墨涵將銅匣鎖好塞進床底,“管亥的黃巾軍裡,有當年太夫人舊部的兒子,他左臂有個七星刺青。”
燭花再次爆開,這次濺起的火星落在氈毯上,燙出個焦黑的小洞。靜姝望著那個洞,忽然想起祖母入殮時,壽衣袖口露出的刺青——也是七顆星,隻是那時她以為是尋常的祈福紋樣。
“太夫人算準了曹操會在兗州收編黃巾。”貂蟬用銀簪挑了挑燈芯,光影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那些被收編的青州兵裡,至少有五千人是太夫人當年安插的細作。”
墨涵按住腰間的玉帶,那裡藏著的不僅是血詔,還有半枚虎符。去年在長安廢墟裡找到它時,上麵的鎏金已被煙火熏成黑色,卻依然能看清“討逆”二字。
“明日分發糧草時,讓老卒們都來領糧。”他忽然對靜姝說,“張家莊幸存的人裡,必有太夫人布下的眼線。他們看到帛書上的血漬,自會明白該怎麼做。”
雪粒打在帳布上沙沙作響,像無數隻手指在叩門。靜姝將那串星圖鑰匙塞進墨涵手裡,金屬的寒意透過掌心傳來,卻讓他想起太夫人臨終前的話:“亂世之中,唯有握得住鐵器的人,才能活下去。”
燭火終於耗儘最後一絲燈油,在黎明將至時徹底熄滅。帳內三人靜坐無言,黑暗中,隻有彼此的呼吸聲與帳外風雪交織,織成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即將破曉的東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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