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南鄭城。
經曆了一段時期的緊張備戰,城防比起以往森嚴了許多。東門口,士兵們仔細檢查著每一個進城的人與貨物,眼神中帶著審視。
藥材商張貴的車隊排在了入城的隊伍中。他臉上堆著生意人慣有的謙和笑容,主動跳下車,對著守城的小隊長拱手道:“軍爺辛苦,小可姓張,從廬江而來,帶了些江南的藥材,想在貴寶地尋個鋪麵,謀個生計。”言辭懇切,神態自然。
士兵按例檢查了他的貨箱,掀開覆蓋的油布,裡麵確實是成捆的藥材,氣味純正。又查驗了他的路引——一張蓋著“廬江太守府”大印的公文,紙張、格式都看似無誤,印泥的顏色也鮮亮如新。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士兵點了點頭,正準備揮手放行。就在這時,一直在城門旁協助維持秩序、負責核對本地人身份的坊正王老漢,笑嗬嗬地湊了過來。他年紀約莫六十,頭發花白,臉上布滿皺紋,但一雙眼睛卻透著市井智慧的光芒。
“哦?這位老板是廬江來的?”王老漢像是拉家常般問道,“巧了,老漢我去年跟著商隊去過一趟廬江,販些皮貨。記得你們那兒的當歸,可是地道,尤其是根須上,往往帶著三道明顯的紅紋,藥效最好。嘖嘖,讓人難忘啊。”他說著,目光似無意地掃過張貴車上的當歸。
張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零點一秒,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他反應極快,立刻接口道:“哎呀,老丈好記性!不過您有所不知,今年我們廬江那邊天氣大旱,雨水不足,這當歸長得就不如往年,紅紋也淺了,許多都隻有兩道。唉,年頭不好,我們這生意也難做啊。”他歎了口氣,表情無奈,仿佛真為藥材品質下降而煩惱。
王老漢聞言,臉上笑容不變,嗬嗬兩聲:“原來如此,天災難免,難免。”他不再多問,轉身踱回原處,卻在與守城小隊長錯身而過的瞬間,極其輕微地眨了一下右眼,又用食指在腰間佩帶的木牌上輕輕敲了三下。
這是影衛傳達給基層吏員的暗號之一——“細節存疑,上報”。按照貂蟬大人最新的吩咐,凡是遇到這種“看似合理,但細節對不上”的外來者,無論身份如何,都必須記錄在案,並第一時間通知影衛暗中調查。王老漢並非影衛成員,但他作為本地坊正,深知漢中如今是眾矢之的,任何一點可疑之處都可能釀成大禍。
張貴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以為搪塞了過去,指揮車隊緩緩入城。他並未察覺,自己精心準備的偽裝,已經在最細微的常識環節,露出了一絲難以彌補的裂痕。
與此同時,南鄭城核心禁地——格物院內,爐火正旺,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絕於耳。
新來的工匠劉鐵,穿著粗布工服,正滿頭大汗地跟著資深匠師李三郎學習打磨新式火銃的槍管。他手腳麻利,學得似模似樣,但眼角的餘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工坊另一側,那個被格外保護起來的工作區。
那裡,一位身著素雅衣裙,容貌清麗卻神情專注的年輕女子,正是格物院的核心人物之一,負責轟天雷配比與改進的靜姝。她的工作台上,散放著各種瓶罐、粉末和寫滿數據的紙張。
劉鐵的心跳有些加速。他此行的最高目標,就是獲取轟天雷的配方。他觀察到,靜姝似乎對一張寫滿配料名稱和數字的紙格外重視,不時會對照調整。機會終於來了,靜姝起身離開工作台,去遠處的材料架取一種名為“槐豆膠”的粘合劑。
劉鐵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假裝調整手中砂輪的角度,腳步卻悄悄向那邊挪動。趁李三郎背對他檢查另一根槍管時,他迅速湊到靜姝的工作台前,目光貪婪地掃向那張記錄紙。上麵清晰地寫著:“硫磺…木炭…硝石…槐豆膠…比例三比五…”
剛看清關鍵數字,身後突然傳來李三郎帶著笑意的聲音:“劉兄弟,你手上那根槍管,靠接口那裡好像磨得有點偏了半寸啊。這要是讓靜姝姑娘檢查出來,非得罰你今晚不許吃飯,重磨十根不可!”
劉鐵嚇得渾身一激靈,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縮回手,趕緊回到自己的工位,假裝認真檢查槍管,連聲道:“多謝李哥提醒,我這就改,這就改!”他心中一陣後怕,又夾雜著一絲竊喜,畢竟似乎看到了關鍵的“比例三比五”。
他卻不知道,那張記錄紙,本就是靜姝精心布置的陷阱。她早已察覺到這個新來的工匠眼神不對,動作間透著一種與身份不符的窺探欲。真正的轟天雷配方中,槐豆膠作為穩定劑和粘合劑,與核心火藥材料的比例應是五比三,才能保證投擲時的結構穩定和爆炸效果。紙上反寫的三比五,不僅會導致爆炸威力銳減,更會因為粘合不足、成分不均,在儲存或使用時極易提前自燃或啞火。這是一個專門為那些心懷不軌、又對火器原理一知半解的“同行”準備的誘餌。
與此同時,城西一家專供行腳商人和貧苦旅人住宿的簡陋驛館裡,那兩個扮作流民的校事府細作,正蜷在通鋪的角落。夜深人靜,隻有其他住客沉重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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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注意後,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摸出一張看似空白的密寫紙,又取出一個偽裝成乾糧塊的小玩意,沾了點唾沫,輕輕塗抹在紙上。這是他們傳遞情報的方式,用特製藥水書寫,平時無形,需用另一種藥水顯影。
就在紙張即將產生變化的瞬間,驛館的夥計端著一壺熱水走了進來,聲音洪亮:“兩位客官,天冷,要不要添點熱水暖暖身子?俺們這熱水是用後山采的槐樹葉燒的,喝著清熱敗火,最是舒服不過。”
那細作做賊心虛,聞聲立刻將密寫紙團攥緊塞回袖中,另一隻手迅速將“乾糧”收起,強作鎮定地點頭:“多謝夥計,有勞了。”
夥計憨厚地笑了笑,放下水壺,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他們略顯緊張的臉,然後轉身離開。在走出房門,背對二人的刹那,夥計臉上憨厚的笑容瞬間消失,變得冷靜而銳利。他右手食指伸出,極其自然地在門框內側不起眼的地方,劃了一個淺淺的“三”字刻痕。這是影衛內部使用的速記暗號,代表“發現可疑密寫行為,目標兩人”。很快,就會有專門的影衛人員來接替監視。
三路細作,自以為行動隱秘,卻不知從他們踏入南鄭,甚至靠近南鄭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落入了一張由貂蟬精心編織,由無數像王老漢、李三郎、驛館夥計這樣的普通吏員和民眾共同構成的無形大網之中。細微的破綻,在高度警惕的眼中,被無限放大。收網的時刻,正在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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