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內,寂靜無聲。
秦冷月擦拭長劍的動作,緩緩停下。
她垂下視線,看著腳邊那張薄薄的便簽,沒有任何動作。
仿佛那隻是一片無意間飄落的枯葉。
直到殿門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夜色深處。
她才彎下腰,用兩根手指,將那張便簽,撚了起來。
展開。
上麵沒有稱謂,沒有落款,隻有幾行娟秀卻又筆鋒暗藏銳利的字。
“戶部賬,兵部銷,差一百八十萬。”
“北境糧,京中倉,問王振何所藏。”
“陰寒勁,傷臟腑,提防武將‘切磋’。”
短短三句話。
每一句,都如同一柄精準的匕首,直插要害。
秦冷月那張常年被風霜雕刻得毫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她將便簽湊到燭火前,仔細地看著。
字跡,是女子的筆跡,秀麗有餘,力道不足。
可這內容……
第一句,點明了虧空的數目,精準到了具體的部門。
第二句,直接指出了關鍵人物王振,甚至暗示了贓款藏匿的大致方向。
而第三句……
這是一種警告。
一種對她個人安危的,極其具體的警告。
這絕不是那個看起來膽小如鼠,連路都走不穩的小侍女能寫出來的東西。
背後,必有高人。
而能在她入京第一晚,就用這種方式給她遞話的人……
除了龍椅上那位,還能有誰?
秦冷月將便簽,緩緩移到燭火之上。
紙張卷曲,變黑,最終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考驗。
這是陛下的考驗。
考驗她的能力,也考驗她的忠誠。
更是……在試探她,是否還是三年前那個隻懂得在戰場上衝殺,不懂得在朝堂上轉彎的“直木頭”。
那位蘇月姑娘……
是陛下遞過來的,第一把刀。
而這把刀,用起來,似乎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
秦冷月沒有再想下去。
她重新拿起長劍,用錦布,一遍又一遍,機械地擦拭著。
劍身映出她那雙無波的眼。
她決定,等。
等一個,可以讓她揮劍的機會。
……
次日。
京郊,皇家演武場。
這裡是禁軍與京中武將操練的地方,占地廣闊,旌旗獵獵。
秦冷月一襲黑色勁裝,負手立於點將台之上,巡視著下方禁軍的操練。
她回京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京城。
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末將參見秦將軍!”
一個粗獷的聲音,打斷了演武場的操練聲。
一名身材魁梧,滿臉橫肉,身披重甲的武將,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身後的幾名副將,個個神情倨傲,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來人,是禁軍左統領,趙闊。
也是朝堂之上,丞相一黨在軍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趙統領,有事?”
秦冷月轉過身,聲音平淡。
趙闊咧開大嘴,露出一口黃牙,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秦將軍久鎮北境,勞苦功高,我等佩服!”
“隻是,這京城的禁軍,可不比北境的那些蠻子兵,講究的是章法,是規矩!”
他話裡有話,帶著一股子京官特有的傲慢與排外。
秦冷月沒有接話。
趙闊見她不為所動,眼中的挑釁之色更濃。
“聽聞秦將軍劍法超群,末將不才,想向將軍討教幾招!”
“也好讓兄弟們開開眼,見識見識咱們大夏女戰神的風采!”
他直接發出了挑戰。
“切磋”之名,行的是下馬威之實。
周圍的禁軍士卒,紛紛停下了動作,圍了過來,氣氛瞬間變得緊張。
“好。”
秦冷月隻說了一個字。
她從點將台上一躍而下,身姿輕盈如燕。
“請。”
趙闊眼中閃過一抹獰色,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猛地從背後抽出自己的武器,一柄重達百斤的開山大刀。
“看刀!”
沒有絲毫謙讓,趙闊怒吼一聲,攜著萬鈞之勢,當頭一刀,便朝著秦冷月劈了過去!
刀風呼嘯,氣勢駭人。
然而,秦冷月隻是腳尖一點,身形如鬼魅般,側身避過。
同時,她腰間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出鞘。
一道清冷的劍光,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直刺趙闊的肋下!
快!
太快了!
趙闊心中大駭,他完全沒看清對方是如何出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