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幾乎是出於本能。
他立刻將早已演練了無數遍的“驚慌失措”模式,開啟到了極致。
“啊!”
他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仿佛被嚇破了膽的兔子。
手中的絲帕,應聲落地。
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了秦冷月的麵前,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將……將軍饒命!”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該死!”
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在顫抖。
那張本就絕美的臉上,此刻更是寫滿了驚恐與無助,眼眶瞬間就紅了,看起來可憐到了極點。
然而。
秦冷月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求饒。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抓住的那隻手腕上。
溫暖。
那股精純的,能夠化解她體內陰寒劇毒的暖流,正源源不斷地,從這隻纖細的手腕中傳來!
不是錯覺!
這股力量,真實存在!
秦冷月眼中的驚駭,瞬間變成了混雜著震驚與炙熱的探究。
她猛地用力,直接將跪在地上的蘇辰,拽到了自己的麵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到不足一尺。
蘇辰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混雜著汗水、鐵鏽和淡淡血腥味的氣息。
“那張便簽……”
秦冷月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
“還有你身上的這股力量……”
“你,究竟是誰?!”
來了!
最關鍵的問題,來了!
自己隻要有半個字的差錯,今天就彆想完整地走出這座承乾殿。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
臉上,卻依舊是那副快要被嚇暈過去的表情。
“便簽?什麼便簽?”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看起來又無辜又可憐。
“奴婢……奴婢不知道將軍在說什麼啊……”
“奴婢……奴婢隻是……”
他一邊哭,一邊用那套早已準備好的,天衣無縫的說辭,結結巴巴地解釋起來。
“奴婢……奴婢前幾日在鳳儀殿當值,整理陛下批閱過的廢棄奏章時……看到一張寫著字的紙掉在地上……”
“奴婢不識字,隻覺得那紙上的字……寫得比旁的好看,就、就鬼迷心竅地偷偷藏了起來……”
“後來……後來聽說將軍您要查案,奴婢……奴婢就想著,那張紙上好像也寫著什麼‘戶部’、‘王振’之類的……或許對將軍有用……”
“奴婢是想討好將軍,才……才鬥膽……”
他將一個貪小便宜、有點小聰明,卻又愚蠢膽小的宮女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
將所有情報的來源,都推給了“無意發現”。
將遞送便簽的行為,解釋為“愚蠢的邀功”。
整套說辭,聽起來荒謬。
但又完美地符合了他“陛下寵幸的無知侍女”這個人設!
秦冷月聽著他的話,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她不信。
一個字都不信。
這套說辭,漏洞百出!
整理廢棄奏章的,怎麼會是陛下身邊最得寵的貼身侍女?
無意間撿到的紙,內容就那麼精準地指向了案件的核心?
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
可是……
她看著眼前這張梨花帶雨,嚇得快要魂飛魄散的臉。
那眼神中的恐懼與茫然,不似作偽。
更重要的是……
她手腕上傳來的,那股讓她渾身舒泰的暖流,是騙不了人的!
身體的真實感受,讓她無法反駁。
她體內的陰寒劇毒,在這短短的片刻功夫,已經被化解了近三成!
這簡直是神跡!
一個天大的矛盾,擺在了她的麵前。
理智告訴她,眼前這個人,心機深沉,所言皆謊,極有可能是陛下派來試探甚至控製她的棋子。
但身體的本能卻在叫囂著,渴求著這股力量。
這股力量,不僅能解她今日之危。
甚至……
能讓她在未來的武道之路上,走得更遠!
秦冷月眼中的殺意,緩緩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複雜,更加深沉的審視。
她忽然明白了。
無論這個“蘇月”,到底是真傻還是假癡。
他,都是陛下送給她的一份“大禮”。
讓她無法拒絕的,致命的“大禮”。
她的手,緩緩鬆開了蘇辰的手腕。
蘇辰如蒙大赦,立刻癱軟在地,大口地喘著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
“將軍……奴婢再也不敢了……”
他還在演。
然而,下一秒。
秦冷月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
“起來。”
蘇辰愣了一下。
“從今日起,在我查案期間,你就跟在我身邊,貼身伺候。”
秦冷月從蒲團上站起身,她高挑的身影,在燭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陰影,將蘇辰完全籠罩。
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張依舊掛著淚痕的臉上,語氣平淡,卻又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警告。
“沒有我的允許,哪裡也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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