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沸水般炸開,驚呼與議論聲浪幾乎掀翻了夜幕。
陳巧菱緊緊捂住嘴,眼眶微微發紅,那裡麵盛著的驚喜與自豪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看著場中那個尚且稚嫩卻已脊背挺得筆直的身影。
怎麼也沒想到,自家這個平日裡埋頭苦讀、略顯沉靜的弟弟,竟真有這般奪目的光彩。
雖然老是聽著對方回家的時候跟他們說在學堂學的好。可大家都沒有一個實感。
眼下在一眾讀書人當中,自家弟弟如此突出,他們總算是有了切實的體會。
陳皎月早已按捺不住,像隻歡快的雀鳥般跳起來拍手歡呼,發間那對精巧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叮叮作響,清脆的聲音在一片喧嘩中格外悅耳。
“小弟!小弟你也太厲害了!”她的笑聲感染著周圍的人。
最為得意的莫過於陳二喜,他此刻恨不得將胸膛挺到天上去。
環視著周圍那些或驚詫、或羨慕、或不可置信的目光,黝黑的臉上每一道皺紋都舒展開,寫滿了揚眉吐氣的暢快。
他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惋惜,不住地念叨:“可惜了,可惜大哥大嫂沒瞧見,耀祖這孩子,可真給老陳家長臉了!”
王富貴更是誇張,他猛地一把抱住身旁的陳耀祖,眼睛瞪得溜圓,聲音都變了調:
“耀祖兄!我的好耀祖兄!你何時竟連《易經》都啃透了?快教教小弟我!”
也難怪他如此失態,《易經》艱深晦澀,徐夫子隻讓他們閒暇自行預習。
課業已重如山的學子們,誰不是望而卻步?誰能想到,身邊這個沉默的同窗,竟不聲不響地走到了如此前沿?
就在陳耀祖對王富貴露出一個略顯靦腆的笑容,準備上前取下那盞象征才學與榮耀的八角宮燈時——
“且慢!”
一聲突兀的厲喝驟然響起,如同冷水潑入滾油。
人群嘩啦一下分開,一個穿著灰布長衫的書生擠了出來,麵龐因激動和某種不甘而漲得通紅,他指著陳耀祖,聲音尖銳:
“黃口小兒!豈能當場解此奇題?定是爾等提前知曉了答案,在此故弄玄虛,欺瞞眾人!”
此言一出,全場轟然炸響,比方才更為劇烈。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迅速滋生。
許多人從最初的驚歎中回過神來,看著陳耀祖那尚且年幼的麵容,不禁也泛起了嘀咕:
“是啊,這題如此刁鑽,他一個少年郎,怎可能頃刻間便解出?”
“莫非真有內情?”
場麵一時有些騷動不安。
閣樓之上,姚縣令原本欣賞的目光驟然一凝,閃過一絲不悅。
縣學的劉教諭更是瞬間冷汗涔涔,後背衣衫幾乎濕透。
無他,這題正是他所出,而下麵那個貿然發難、不識大體的灰衣書生王子睿,偏偏就是他班上的學生!
這豈非是在縣令大人麵前指摘他出題不公,甚至暗通答案?他急忙起身告罪:“大人息怒,是學生無狀,下官管教不嚴……”
一旁的徐夫子麵色早已沉下。
他平生最惡這等自己無才卻嫉賢妒能、憑空汙蔑之輩,更何況被質疑的還是他極為看重的學生。
見劉教諭意圖輕描淡寫地將此事揭過,他當即冷哼一聲,拂袖開口:
“劉教諭,此言差矣。有無真才實學,一試便知。
然清白名聲重於山,豈能容人空口白牙肆意汙蔑?
若不給個明白,讓這小娃娃蒙受不白之冤,豈非寒了天下向學之心?依老夫看,正該當場辨個分明,以正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