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廷霄站起身,神色平靜,不疾不徐地答道:
“回教習。‘引南濟北’非為破壞平衡,實為謀求更高層次之‘中和’。
北方旱魃為患,民生凋敝,已失其‘中’;
南北資源不均,潛力未發,已失其‘和’。
學生之策,短期以工代賑,是調和災民生存與國家負擔之中;長期引水惠民,是平衡地域發展、穩固國本之和。
至於爭議,當以詳實數據、周密規劃、公開辯論‘執其兩端’,最終以求‘用其中’,尋得利國利民之最大公約數。
若能使南北共濟,天下安穩,便是最大的‘中和’。”
他引用了許教習剛剛講到的概念,巧妙地將自己的宏大計劃納入“中和”的框架內。
既回答了問題,又再次宣揚了自己的主張,思路清晰,氣度從容。
許教習滿意地點點頭,示意他坐下。
無涯書院那邊,學子們的臉色都凝重了起來。
鴻儒書院這幾位,果然名不虛傳,非是浪得虛名。那位帶隊的張教習眼中也閃過一絲讚賞。
然而,總有人不甘心隻做看客。
課間休息時,一位身著華貴靛藍襴衫、腰纏玉帶、眉眼間帶著幾分傲氣的無涯學子,在一群同窗的簇擁下,徑直走到了趙廷霄麵前。
此人便是無涯書院此次的領軍人物之一,出身江南望族的齊修遠。
“敢問,哪位是趙廷霄,趙學子?”
齊修遠聲音清朗,目光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在陳耀祖幾人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氣質最為沉靜的趙廷霄身上。
也算是明知故問沒有絲毫掩飾。
趙廷霄站起身,拱手為禮,不卑不亢:“在下便是趙廷霄。不知齊兄有何指教?”
齊修遠見他氣度沉凝,麵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拜訪”竟無絲毫慌亂,心中倒是高看了一眼,但挑戰之意更濃。
“指教不敢當。”齊修遠嘴角勾起一抹略帶挑釁的笑意,“久聞趙兄大名,‘國之棟梁’,如雷貫耳。
在下不才,想借此機會,向趙兄討教一二,不知趙兄可願賜教?”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兩人身上。
鴻儒書院的學子們麵露不忿,這齊修遠分明是想踩著趙廷霄揚名!
無涯書院的人則大多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王富貴氣得想上前理論,被姚宗勝用眼神按住。
趙廷霄神色不變,依舊從容,淡淡道:“齊兄客氣了。文魁大比在即,你我皆為代表書院出戰之人,切磋論道的機會自然不少,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屆時在擂台之上,堂堂正正,一較高下,豈不更妙?”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點明了對方急於求成的心思,又守住了自己的立場,將交鋒的舞台推到了正式的大比之上。既不失禮,也不墮氣勢。
齊修遠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本想激趙廷霄當場應戰,無論勝負,都能先聲奪人,挫其銳氣。
沒想到對方如此沉穩,輕描淡寫就將他的挑戰化解於無形。
“嗬嗬,趙兄倒是謹慎。”齊修遠乾笑兩聲,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大比之上再見真章吧!希望屆時,趙兄莫要讓我等失望才好。”
說罷,他深深看了趙廷霄一眼,仿佛要將這個對手牢牢記住,然後才帶著人轉身離去。
看著齊修遠離去的背影,姚宗勝低聲道:“來者不善啊。”
姚宗勝拍了拍趙廷霄的肩膀,笑道:“廷霄兄應對得體。這等心浮氣躁之輩,不足為慮。大比之時,再讓他見識何為真正的‘國之棟梁’。”
趙廷霄點了點頭,目光望向窗外熙攘的人群。
他知道,這僅僅隻是開始。
接下來的文魁大比,才是真正的龍爭虎鬥,而他,已然成為了眾矢之的。
然而,他心中並無畏懼,隻有一股躍躍欲試的昂揚鬥誌。
九月十八日,天公作美,碧空如洗,萬裡無雲。